顾昔的命保住了。
楚言见顾昔虽然还是没醒,但好歹呼吸缓过来了, 便松下一口气, 让一盏留下, 自己回府睡觉。
结果医馆的大夫把她拦下, 说她还没给钱。
楚言摸了摸腰间, 空的, 别说钱袋子,就连平时会佩戴的玉佩香囊都没一个。
楚言只好抬头看向一盏, 本以为一盏为人周全,来得也比自己晚,一定有带钱,却发现一盏也是一脸难色。
得, 主仆俩居然都没带钱出门,这叫什么事儿啊。
楚言指向一盏, 对大夫说道“他留下,我回去叫人送钱过来, 这总可以吧”
那大夫长得清秀斯文, 说出口的话却格外刻薄“那不行,他一看力气就大, 要跑我也追不上。你人小腿短一身肉, 你留下,跑不了。”
楚言讨个药钱还带人身攻击的
楚言本想仗势欺人的心也歇了, 当小爷是没钱赖账的乞儿是吧, 行
“一盏回去拿钱等把钱拿来了, 看小爷我不拿银子砸你脸上”后一句狠话是对那清秀大夫说的。
谁知大夫眼皮一垂,回了句“那你可得记得踩上椅子,不然怕是砸不到。”
还拐着弯骂她矮
顾宴可不是能忍的脾气,当下她便撸起了袖子,还没动手,就听隔壁房间传来哀嚎,清秀大夫一听声音,理都不理楚言,转身就走了。
楚言追上去,一到隔壁就见着好几个彪形大汉,各个身上带伤染血,看着格外凶煞吓人。
偏偏清秀大夫还是一脸平静,过去接过学徒手中的小刀,三下五除二便把其中一大汉伤口上的腐肉剜了个干净。
楚言“”默默放下袖子,退回到了顾昔躺着的房间里。
这里是医馆后头的小院,除了大夫,还有病人伤患,顾昔虽独占一间,可房间里也只有一张床,楚言困得要死,屈就桌椅又不合顾宴的少爷脾气,索性就把还未醒来的顾昔往里头推了推,自己也在床上躺下了。
反正她如今也恢复了习武之人的能本,体格越来越好,轻易不会得病,也不怕顾昔染病给自己。
楚言闭上眼后没多久就睡下了,中途浅浅醒了一次,不曾察觉到杀气便没睁开眼,只感觉身上沉了一下,还以为是那嘴毒手狠的大夫有良心,抱了被子给自己,便又沉沉睡去。
顾尚文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小儿子趴在大儿子身上睡的一幕。
顾昔今年也就才十一岁,加之天生痴傻,身量比一般孩童都要小些,小脸虽然稚气可却清瘦,褪去了衣物的背上还扎着细细的银针,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起伏一颤一颤,昭示着他尚未断绝的生机。
顾宴看着倒是比顾昔高大些,脸上还有肉显圆,比瘦弱的顾昔讨喜,但似乎是被顾昔压着不舒服了,眉头紧蹙,一副睡不安稳的模样,可却并没有把顾昔从自己身上推开。
屋里燃着炭火,只是医馆的炭能好到哪去,燃起后又燥又热,还有味道,但要在这种天气里施针救人,也只能用这炭了。
顾尚文身边常年跟随的王管事已经出去,一边吩咐人去买好炭来换上,一边去找医馆的大夫,询问小少爷的情况,好去禀报自家老爷。
顾尚文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坐下,看看大儿子,又看看小儿子,确定两个人都好好的,这才放下了一路都悬着的心。
可他心头的火却没消下去,盖因来的路上,大儿子身边的小厮和他说“我同大少爷赶到时,三少爷屋里的门窗俱都开着,没有燃炭点灯,也没人伺候,就连三少爷床上盖的被子,也被掀到了地上”
那跑去主院求救的翠菊他已经叫人看好了,只等着回去审问,可即便是还没问清楚,身为人父,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家中竟受这般待遇,生了病只能躺在床上等死,叫他如何能不愤怒
顾尚文对自己儿子女儿的喜爱偏差一直就非常大。
顾宴出生那会儿他不在家,等他回到家中顾宴已经两岁大了,还只和母亲亲近,加上顾夫人那会一直都把他往外推,给他纳妾,叫他一头雾水的同时,也忍不住埋怨疏离,因此和大儿子并不亲近,最多就是见着了训上两句。
小儿子出生那会儿他倒是在,可惜小儿子天生痴傻,他见了便觉得心痛,久而久之便不再去看。
所以比起两个儿子,他反而更加喜欢自己唯一的女儿顾皎月,不仅长得像她娘,人又聪慧,且还会撒娇喊他爹爹。
直到如今见着两个儿子这副只能相依相靠的模样,他才万分懊悔,懊悔自己曾经的糊涂,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遭此一劫。
来的路上他还听闻了顾宴从马上摔下来的事,若非运气好,顾宴又学过些拳脚功夫,只怕他这两个儿子今夜都要没了。
顾尚文又悔又痛又怒。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一头戴帷帽的女孩儿走进屋来,小心翼翼地轻声唤道“父亲”
顾尚文回头一看,就见一身素雅衣裙的顾皎月摘下帷帽,双眼通红地看着他。
若放在平时,顾尚文定要焦急询问她为何如此伤心,可是被人欺负了,如今却没了这个劲儿,反而因为愧疚平日里的偏心,态度也平淡了许多“你怎么来了”
顾皎月缓步走到床边“姨娘院里的丫鬟叫醒了女儿,女儿才知道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若非大哥,三弟他、他”
顾皎月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终究是顾尚文从小放在心里疼大的,如今不过听了几声哭泣,便有些不忍,恰逢王管事进来说了顾昔的病情,得知顾昔的性命已经无碍,只是还需喝药休养,便出言安抚顾皎月“你也听到了,昔儿没事,莫难过了。”
顾皎月又哭又笑,喜极而泣一般“嗯,三弟没事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