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甘心束手就戮,他们要垂死一搏。他们人数比来袭者多,他们还有绝处逢生的希望。
然而,令他们倍感绝望的是。他们的双腿和双臂,居然软软的使不出力气。他们即便勉强跳上了坐骑,胯下战马也迟迟不肯迈动四蹄。
老天爷仿佛真的得知了张元衡先前心里的恶毒念头,突然降下了诅咒,或者施展了法术。让他们拉不满弓,使不动枪,甚至连坐骑也不肯再接受他们的命令。
“轰隆!”唯恐河东兵马还不够慌乱,半空中,猛地又响起了第二声霹雳。紧跟着,一员白马银枪小将,带领两千余骑兵,从战场右翼的树林后杀出,与赵匡胤的队伍呈剪刀型,给了河东军拦腰一击。
“高怀德,是高怀德!”乱哄哄的河东军中,哭喊声更加绝望。很多人都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同时意识到了今日自己已经彻底走到了末路穷途。
“轰隆!”白马银枪小将高怀德意犹未尽,将一枚药发傀儡点燃,直接丢向了河东军的队伍当中。
浓烟夹着尘土扶摇而上,原本就已经成了无比绝望的河东将士,更是生不出抵抗之心。竟然被毫无伤害力的爆鸣声,吓得四散奔逃。
“别怕,别怕,那是药发傀儡。太原城早就有卖的,伤不到人!”此刻唯一还能保持几分勇气和理智的,只剩下张元衡的家将。一个个挥动着兵器,在溃兵当中奔走呼号。
不能逃,此地距离上一场战斗发生处,至少有四十里远。四十里路,即便跑,也能把人活活跑死。只有镇定下来,抱成团儿死战,大家伙儿才有活命的希望。至少,有机会坚持到杨无敌再度前来相救。
他们的威望不够高,很难得到将士们的响应。他们迫切希望自家主帅张元衡能站出来,振臂一呼。然而,当他们将期待的目光转向帅旗下,却看到自家主帅张元衡两股战战,涕泗交流。嘴里嘟嘟囔囔,不停地大喊大叫,却没有一个字,与此刻的战事相关。
“他,他说过要退避三舍的!三舍,三舍是九十里,这,这还不到四十里呢!他,他说话不算数。他,他卑鄙无耻!”一个名字叫张寿的家将艰难地冲到张元衡身侧,才终于听见了自家大帅在喊什么,顿时气得两眼发黑,差点当场吐血。
“退避三舍,什么退避三舍?骗人!姓郑的骗人。他说话根本不算数。这才四十里不到,才四十里不到?”仿佛彻底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张元衡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伤心。
“大帅,不成了,快走!”家将张寿强咽下去嗓子眼里的血,猛地推了他一把,红着眼睛催促,“弟兄们和战马都刚刚开始舒缓筋骨,这当口谁都提不起力气来。快走,趁着没人注意到你,赶紧去向杨无敌求救!”
自家主帅这般模样,甭指望他还能留下来号令弟兄们抵抗。让他走吧,趁着赵匡胤和高怀德还没杀到帅旗下,逃之夭夭。至于能不能逃得掉,就交给老天!
“啊,啊,呃!” 张元衡被推得踉跄数步,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小跑着冲向一匹看起来还算精神的战马,飞身跳上去,双腿狠狠磕打马腹。
“嗯,哼哼,哼哼哼……”可怜的坐骑一口精料还没等嚼碎,就又要被催着上路,气得摇头摆尾,迟迟不愿迈开四蹄。
“快走,不走老子宰了你!”张元衡急得两眼喷烟冒火,拔出腰刀,朝着马屁股狠狠一抹。“噗!”,红光飞溅,战马屁股上,顿时出现了一条半尺长的刀口,鲜血顺着刀锋两侧,喷涌而出。
“唏嘘嘘嘘——” 可怜的战马被疼痛刺激得发了疯,身体向前一纵,腾云驾雾般冲向了战场外围。沿途中,踩翻了士卒无数。
“呀!”“啊!”“该死!”“我日……”乱作一团的河东“勇士”们,气得大声咒骂。却终究顾不上找策马冲撞自己的人算账,而是继续争抢坐骑,千方百计逃命。
毕竟是三千多人和同样数量的战马,不是六千头绵羊。即便失去了继续抵抗的力气和勇气,也耽搁了赵匡胤和高怀德两个不少时间。
当二人终于意识到,敌军的主帅根本不在其帅旗下的时候,再举头张望,已经只能在战场边缘处找到几个模模糊糊的背影。具体哪个是张元衡,却根本无法分辨。
“咱们多派几支队伍分头去追,不信他还能飞上天去!”没等两名主将做出决断,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嘴里同时大声提议。
“站住!不要追!”赵匡胤却用一声断喝,将自家弟弟吓得硬生生拉住了坐骑。“否则,军法从事!”
“是!”赵光义不敢违令,答应一声,蔫头耷拉脑袋返回。
赵匡胤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冷冷地补充道:“有高将军和我在,哪里轮到你擅自做主?这次就放过你,倘若下次再犯,定然军棍伺候!”
“是!”赵光义不敢狡辩,满脸委屈地拱手施礼。过了一会儿,却又趁着自家哥哥不注意,将头凑到高怀德身边,低声询问,“高将军,你刚才怎么不说话啊。明明可以把姓张的给抓回来的……”
“抓他回来,谁替咱们对付杨无敌?”高怀德耸耸肩,将一个刚刚点燃的药发傀儡甩出四十多步远。
“轰隆!”由沧州工匠仿制的药发傀儡轰然炸开,在半空中洒下无数火星,落英般,缤纷随风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