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2 / 2)

盛建国仍在迟疑,用女儿的心脏活下去不是什么好名声。

这时助理推开门,冲他使了个眼色。

他站起身,“我还有点事,你们在这儿陪老六吧。”

子女们自然乖巧应声,他出门后带助理走到书房,反锁上门。

助理递给他一份新到手的资料,低声禀告。

“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六小姐的癌症是真的,也的确开始扩散,治愈率不足百分之十。”

盛建国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份资料,久久无言。

同一时间,盛钰吉和盛如初借口下楼拿水果,在厨房低声聊天。

“看来老六的病是真的,不过还是很蹊跷,为什么那天逃走后一回来就是癌症晚期”

盛如初想起那一夜,始终非常费解。

盛钰吉冲洗着手里的葡萄,“不管怎样,绑架的事是没办法说了。”

盛晓婉已经癌症晚期,还要奉献心脏给父亲,哪怕她拿出证据证明绑架自己的人就是她,又有什么用

大家肯定会劝她息事宁人,说不定盛晓婉还要卖一波惨,逼她原谅她。

盛如初走到她旁边,轻轻搂住她的肩。

“别难过,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佣人进来拿东西,看见两人自己洗水果,吓了一跳,赶忙去接手。

他们随便洗了一点水果端上楼,迎面撞见盛安妮几个人走出来。

“老七啊,老六有点话想跟你单独聊聊,你过去吧。老四,你跟我们一起去客厅,商量一下帮她找医生的事。”

盛如初询问地看着盛钰吉,后者给他一个没问题的眼神,就独自上楼了。

房间华丽却安静,微风吹拂着法国进口的手工刺绣窗帘,映得满室洁白,仿佛给所有东西都打上一层柔光。

盛晓婉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脆弱得就像一个水晶娃娃,正在看窗外树梢上的鸟。

听见开门动静,她回头微笑,“老七,你来了。”

盛钰吉也笑,比她更温柔。

不就是装和睦么谁不会。

“六姐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随便聊聊,毕竟以后没机会了不是吗”

说起这个,盛钰吉便不禁问道“你真的是癌症晚期”

“这还有假么。”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人生无常啊,我本以为可以好好发展事业,嫁个好男人,一辈子过得快快乐乐,谁知道现在就要结束了。”

盛钰吉没说话。

盛晓婉轻轻握住她的手,抚摸她的手背。

“老七,咱们姐妹多年难免有些恩恩怨怨,其实没恶意,都怪年少不懂事。如今我什么都看开了,也什么都不想争,你可以原谅我,不再计较那些事吗”

她泰然自若地看着盛钰吉,似乎笃定了她不会拒绝。

谁会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呢

做最坏的打算,哪怕她拒绝了,只要自己在兄弟姐妹和爸爸面前一说,他们也会命令她原谅的。

癌症对别人来说是悲剧,对现在的她来说却是最管用的护身符。

盛钰吉对这位六姐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论野心,盛昌华都不敢冒风险做出婉琛这么大的阵仗。

论脸皮,盛潇潇也没底气当着全家人的面撒谎面不改色。

论讨好老爸,盛安妮都豁不出去捐心脏给盛建国。

她作为一个二十出头、几乎没经历过挫折、一生下来就顺风顺水锦衣玉食的人,有如此决心和气魄,堪称奇迹。

可惜的是没一处用对地方。

婉琛的真相被揭破,投资者怨声载道,有报纸将她称之为“靠谎言上市的女商人”。

她瞒得住家里所有人,但兄弟姐妹间没人站她,最关心的是盛建国的看法。

盛建国倒是被她唤出点亲情,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发展。总之只要癌症是真的,她死前能落个还不错的名声,也能风光大葬。

问题在于,她都要死了,为何还能如此悠闲

想到自己第一次晕倒时的恐慌,盛钰吉自愧不如,抽出手笑道“我们之间有恩怨吗我不记得呢。”

盛晓婉看着她,“老七,得饶人处且饶人,反正你现在平平安安,无病无灾,何必跟我过不去”

盛钰吉歪歪头,“六姐的话我听不懂,我什么时候跟你过不去了这段时间我本该去上学的,特地请假留在家陪你,你这样误会我,我很委屈呀。”

她眼神透着笑,语气机灵狡猾,让盛晓婉很不爽。可她咬定了没事,总不能自己把恩怨给捅出来。

两人难得的面对面交谈就这么无疾而终的结束,之后所有人陪着盛晓婉在洋房里住了小半个月,大家看她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就有人起了疑心,怀疑她是装病。

第二天,盛晓婉亲自下楼来吃饭,让大家更加起疑。

盛潇潇心直口快,忍不住暗搓搓地嘲讽了一句,“咦,老六你都能下楼了看来癌症晚期也不是治不好嘛。”

盛晓婉笑笑不说话,起身帮盛建国盛汤,忽然勺子啪的掉到桌上,她身体一软往前栽倒,竟然晕了过去。

大家都被吓到了,幸好医护人员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她,立刻采取急救措施,把她重新抬上楼。

医生在卧室里不停忙碌,盛家全家人都守在外面,肚子饿得空空如也,都不敢提吃饭这茬,生怕背上冷血无情的罪名。

过了很久,盛晓婉苏醒过来。医生开门对众人道“六小姐已经醒了,不过身体还有些虚弱,大家千万不要刺激她。”

盛建国连连答应,领着子女走进去,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拔掉脸上的呼吸罩,扑进他怀里,哭得满脸是泪。

“我还以为我今天就要死了,不能把心脏捐给你爸爸,快点跟我做配对吧,我不想就这样死掉”

盛建国深吸一口气,“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爸。”盛安妮上前一步,还想劝他多考虑。

他抬手制止,公布了自己这两天认真思考后作出的决定。

“我要立一份新遗嘱。”

“什么”

所有人面色一紧,盛晓婉也停止哭声。

“老六为我、为我们这个家做得太多了,如果不回报她,我盛建国枉为人父。虽然我们还没做配对,心脏不一定能捐,她的病也还没走到绝路。但是我决定,把百分之五十的遗产都留给她。”

百分之五十

本来所有人均分,现在盛晓婉一人就独占百分之五十,剩下六个人平分另一半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向冷静理智的盛昌华也变了脸色,难以置信。

盛晓婉藏在被子里的手指发着抖,因为狂喜。

爸爸改遗产分配的事在她预料之中,不过万万没想到,足足有百分之五十。

心里再怎么开心,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她黯然摇头,“不用了,我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有那么多财产也没用,还是留给大家吧。”

盛建国态度坚决,“你为我付出那么多,只有这样才能表明我的心意。”

“万一我最后病好了怎么办万一没有配对不成功怎么办我不希望大家因为我,得不到公正的分配。”

“傻孩子,这是你应得的。”

盛建国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发,回头看向众人,“我知道你们肯定有人不服气,但是只要我活着一天,这个家就是我说了算,我的钱想给谁就给谁。平心而论,你们当中有谁能比老六更孝顺吗”

众人鸦雀无声,他站起身,“我会让人尽快安排配对手术,这些天里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老六。谁要是敢耍什么心机被我知道,休怪我不留情面。”

沉甸甸的一句话撂在这里,盛建国出去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盛安妮永远服从盛建国的命令,既然他说要好好对老六,那她就好好对老六。

何况老六马上就要拥有百分之五十的遗产,要是她这次大难不死,那么半个盛家都是她的,可不得拍些马屁。

“老六,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晕吗”

她热情地围过去,给旁人带了头,老三和老五也上赶着赔笑。

盛昌华今天没来,公司事实在太多,他和盛建国总要有一个工作。

气氛从尴尬变成了一团和气,盛晓婉被他们宝贝似的捧在掌心里。不知谁说了句什么,她掩着嘴笑起来,眼神透过人群缝隙,斜斜地瞥向盛钰吉。

“老七,我想喝水,帮我倒杯水好不好”

房间里有佣人,有护士,甚至她床边就有人,但她偏偏点名要盛钰吉倒水,摆明了是想使唤她。

盛如初要为她鸣不平,盛钰吉却抢先一步,笑着答应。

“好啊,要不要咖啡”

“医生说喝咖啡对心脏不好,白开水吧。”

盛钰吉朝门外走去,背影平静,不恼不怒。

倒杯水算什么她布了那么大一场局,当然要让她多笑一会儿。

三天后,盛家人齐聚医院,准备为两人做血型配对。

盛晓婉自晕倒后就没下过床,今天也是被人抬到病床上的。

兄弟姐妹都站在病床边,外面还有很多保镖。她看了一圈,发现少了两个人,不由得奇怪起来。

“爸爸和老七呢”

盛安妮解释,“刚刚进来的时候老七说有点话要跟爸爸讲,两人就单独走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女儿跟父亲说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不知怎么,盛晓婉从心底涌出一股浓浓的不安预感。

她拉住盛安妮的袖子,“能让爸爸快点过来吗我有点害怕。”

“好,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盛安妮转过身,迎面看见一个男人匆匆走过来,是盛晓婉从英国带回来的主治医生。

他手里那着份文件,很开心地告诉他们盛晓婉有救了,他们找到一种新的治疗方法,如果现在就开始准备,起码有百分之四十的治愈几率。

百分之四十,几乎一半对一半,能活下来的机会大大提高。

盛安妮固然不希望盛晓婉活下来继承遗产,可表面功夫得做,强装喜悦和激动。

“真的吗太好了。”

盛建国与盛钰吉从门外走进来,她跑到两人面前,递出那份文件。

“爸你看,医生说发现新的治疗方法,有百分之四十的治愈几率”

盛晓婉紧张地看着父亲,一直很充足的信心在这一刻变得不确定起来,忍不住捏紧了床单。

盛建国进来时表情就不好看,这时接过文件扫了几眼,冷哼一声,便丢进了垃圾桶。

盛安妮惊问“爸,怎么了”

他没回答,大步走到病床前,冷声质问盛晓婉。

“你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

盛晓婉脑子嗡得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怯怯地躲开他的视线。

“什么骗我听不懂”

一部手机丢到她面前,盛建国低吼“你自己看看咳咳”

他的老毛病犯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随行医生赶紧把他扶到椅子上,为他顺气。

盛晓婉拿起手机,看见里面的东西,身体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

盛建国坐在椅子上,咳得满脸通红,声色俱厉地指着她骂。

“癌症是假的扩散是假的捐心脏是假的你买通我的助理一起来骗我,天天在我面前装可怜,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装怎么回事爸爸您别急着生气。”

老大老二老三什么的都围过去,看似劝架,实则想听他说清楚。

盛建国心脏不好,没气晕都算走运,说不了太多话,便让盛钰吉解释给大家听。

盛钰吉把真相一五一十说出来。

“六姐根本没有得癌症,更不是晚期,之所以策划出这场戏,是因为我找到了证据,得知原来上次派人绑架我的就是她。

她害怕我说出来,就去国外雇佣了那群医生,让他们帮自己打掩护。还收买了爸爸的助理,假的调查结果给他,企图蒙混过关。”

盛安妮问“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你派人调查她”

“这个就要怪她自己了,策划一场大戏之前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半点都马虎不得,比如说”

她招手,医疗团队中一位年轻医生走进来,站在众人面前。

盛钰吉说“收买别人之前要调查清楚,他是不是四哥念书时的朋友。”

盛建国缓过气,在医生的搀扶下站起来,怒不可遏。

“我还以为你是最孝顺的孩子,原来只是想得到遗产。你想钱想疯了是不是从今天开始,盛家没有你这个女儿,遗产没你的份,你也别想我为你的公司掏一分钱,给我滚”

他难得对谁动真心,百分百的信任,谁知是一场骗局,被自己的女儿骗得那么狠

盛建国愤怒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盛晓婉表情慌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踹开被子趴下地,跪在他面前央求。

“爸爸,爸爸原谅我我鬼迷心窍犯了大错,我不是故意骗您的啊”

按照她的预期,今天的发展应该是配对不成功,无法捐赠心脏,但是仍然继承百分之四十遗产才对,为何会变成这样

“你对我狠心,对兄弟姐妹也狠心。早在你们小时候我就说过,当我盛建国的子女没出息没关系,我养你们一辈子,但是绝对不能勾心斗角坏了家风”

他心意已决,叫来保镖,“把她的东西都给我烧掉,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见她”

“是。”

保镖护送着他离开,连脚步声都充满厌恶。

其他兄弟姐妹们看了盛晓婉最后一眼,目光已从羡慕变成不屑,毫无留恋地走出病房。

转眼间,病房里只剩下盛晓婉、盛钰吉,和盛如初了。

盛如初知道她们一定有话说,主动出去等候,帮她们关上房门。

盛晓婉仍然跪在地上,头发凌乱眼睛红肿,狼狈不堪。

盛钰吉缓缓走到她面前,伸手扶起她。

她嗓音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

“我查过他们的背景,那人绝对不是四哥的朋友,你故意调查我,然后戳穿我是不是”

盛钰吉微笑,“你陷害我一次,我陷害你一次,一报还一报,不是很公平么再说了,如果你真是癌症晚期,我陷害也没用啊,还是得怪你自己。”

“那我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只要让我留下来,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盛钰吉耸耸肩,目光冷漠疏离。

“抱歉,我不需要。”

她打开门走出去,背影给人的感觉很有魄力,宛如一个得胜的王者。

“我们回家吧。”

“好。”

门外传来温馨的对话,脚步声渐行渐远。

盛晓婉踉跄着倒在病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头晕目眩,心脏一阵阵的抽痛,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不仅没有得到遗产,还把唯一的资本都赔得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