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2)

辟寒金 蓬莱客 4016 字 2个月前

谢长庚出关之前, 虽早做了部署,但长沙国如此凭空杀出,在超乎了他预料的绝对力量的撕扯之下,预先布置好的防线相继被撕破, 联军一路猛进,直逼上京。

这是谢长庚生平首次遭遇到的战略上的失败。不久,雪上加霜,他又收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随着齐王反叛,从前的表面衡势一夕瓦解,再没有什么君圣臣忠,一派和气了。

不止刘后, 他的任何一个敌人,都有可能要以自己母亲为胁拿住他, 故他早早便安排了人,将老母从谢县送走。

他没有想到的是, 竟然还是出了纰漏。

那一行人,避开了刘后的人马,却没有躲开齐王的人。

他的母亲在转移的途中,被齐王的人追踪而至掳走了。

狼烟滚滚,十里连营,边境之上,刚结束一场血战。数十万的北人铁骑, 还在与河西军队隔河对峙。下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谢长庚刚从战场上回来, 还未来得及卸去战袍。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传信之人,额角青筋,一道一道地迸现,半晌,一动不动。

人人都知,节度使是个孝子。

他的部下望着他那张僵硬得几乎扭曲的脸,无不摒息。片刻之后,刘安上前。

“节度使勿要过于焦心!请分末将一支人马,末将这就领兵入关……”

他话音未落,谢长庚抬手,阻止了他的话。

“他们拿我母亲,为的便是要挟,不到最后,谅不至于伤人。河西战事是为如今的第一要务,你们不必分心,我自会处置!”

谢长庚双目通红,一字一字地说道。

……

慕宣卿领兵北上之后,胜利的消息,不断传回岳城。到了十月,联军已逼近上京,上京岌岌可危,而此时,谢长庚的主力军队仍被羁在关外。蒲城令照着谢长庚此前最后的安排,将刘后母子和一众文武接到了龙关。

上京破,齐王入城,在众藩王的拥戴下,三天后便登基称帝,一边宣布大赦天下,与万民同乐,一边借机大肆搜刮财物,扩充军队。

慕宣卿并未参与这场闹剧似的狂欢,领着军队继续发兵攻打龙关。蒲城令仗着地势,死守不出,双方陷入了僵持局面。

十一月初,谢长庚大败北人铁骑,杀入王庭,北王弃地,逃回旧都。

这场持续了将近半年的大战,至此落下帷幕,北人元气大伤,送来降书贡物,俯首称臣。

这一天,深夜,龙关之外的旷野地里,军营黑漆漆一片,大帐之中,此刻烛火依旧通明。袁汉鼎匆匆入内,呈上自己刚收到的信。

“殿下,刚收到的确切消息,谢长庚大败北人,料就要回兵了!”

前些日攻城时,慕宣卿胸口曾中了一箭,经军医治疗后,或是连日焦思,夜不成寐,此刻的脸色,看起来很是憔悴。

“齐王那拨人呢?”他问。

“正要禀告殿下。齐王虽自号为帝,想必也是知道上京难守,探子来报,他们数日前起,便在撤兵,去往东都。龙关久攻不下,不宜再耗下去了,请殿下这就发令,立刻整军,回长沙国!

他的神色凝重无比,说完,朝着慕宣卿下跪。

慕宣卿咬牙道:“龙关里的守军已经不多了!明日集合将士,饱餐一顿,我亲自领兵,再攻一次!”

袁汉鼎望着慕宣卿,一言不发。

“你怎的了?照我的命行事便是了!谢长庚他就是回兵,也没那么快!”

袁汉鼎转头,朝外呼了一声,只见涌进来十来个身穿战甲的副将,一齐跪了下去,齐声道:“恳请殿下发令!”

慕宣卿一愣,目光扫视了一圈面前的人,最后投到袁汉鼎的身上,面露怒容,猛地站了起来。

“汉鼎,你此为何意?我将你视为手足,你竟敢逼我?”

袁汉鼎道:“殿下息怒,汉鼎自己岂有如此胆量。只是发兵之前,翁主曾召我至先王神殿,言战事若是长久阻滞,或是知悉谢长庚回兵,便命我务必要将殿下请回。”

“翁主命我转告殿下,她知殿下心愿由来已久,亲自为姑姑复仇,亦是慕氏之人职责。故殿下当初决意发兵北上之时,她未劝阻殿下,因殿下当时所想,并非全无道理。如此良机,倘若错失,只怕殿下终究是意难平。”

“翁主言,尽人事,听天命。将士忠诚,殿下如今也已尽力了,倘若天意如此,再执意复仇,置长沙国将士的安危于不顾,则姑姑在天有灵,亦必不安。”

“恳请殿下,听取翁主之言,这就休兵,以图后计!”

袁汉鼎叩首于地,声音掷地有声。

他身后众将,跟着叩首,齐声请求。

慕宣卿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跪在脚前的袁汉鼎等人身畔。

他掀开帐帘,朝外看去。

夜空之下,目力所及,是一顶顶的连营。远处不知何方角落,随风隐隐飘来叶笛之声。笛声呜咽,犹如带着几缕思乡之念。只是吹了几下,便猝然消声,想是被近旁之人给制止了。

慕宣卿僵立了许久,慢慢地回过头。

“传令,回兵长沙国。”

他的声音艰难无比,说完,呕出一口血,身体晃了一下,一头摔倒在了地上。

……

她年轻的王兄,终究还是意气难平,在南归的途中,神郁气悴,以至伤势不断恶化,在进入了长沙国后,便无法行路,停在了云梦城中。

慕扶兰和陆氏阿茹,以及陆琳等人,赶到云梦城的时候,王兄已经昏迷了数日,人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慕扶兰以金针催醒了他。慕宣卿睁开眼睛,和紧紧握着自己手的妻子对望了片刻,涣散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

他朝妻子微微地笑了笑,又吃力地抬起另只手,抚了下阿茹的头发,低低地道:“我对不住你们了……”

陆氏和阿茹泣不成声。

“阿妹,你不要自责,这大约就是命。”慕宣卿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