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深藏不露(2 / 2)

接到许府管家信儿的许氏族长也是胆战心惊,他原本就知道蔡思瑾这个新任的应天府知府肯定是来应天府这个地界推行谢首辅的新政的。新政的事情他都明料,《赋税法》里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而丈量土地、书写地契的活动他也是全程都参与的,本来许氏族长是想要在许相面前吹吹风,让许相给自己和许氏一族撑撑腰、压一压蔡思瑾这个应天府知府的气焰的,哪不知这小子竟然入了许相老人家的眼!

真不知这个蔡思瑾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或者是在前世里积了多少功德。要知道,便是他这个许相嫡亲的侄子,如今的许氏族长都一点儿没有入许相他老人家的眼,到时候万一许氏一族和蔡思瑾这个应天府知府冲突起来,还真拿不准许相他老人家会帮哪一边。

要知道,许相老人家做事情全凭心情,便是对自己几个嫡亲的儿子也多有不满,要不然自己这个许氏族长之位也早就被他儿子给夺取了。当时自己还很感激许相,感叹他果然是做过宰相的人,度量就是大、姿态就是高,帮理不帮亲,便是自己和他亲生儿子之间有些龃龉,也都是帮理不帮亲。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亲”和“理”在此番可要得掉个个儿了啊,怎么自己现在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呢?哎,自己也总算是了解了一些堂兄当日心中的抑郁之情了,可是他情愿他一辈子也不用明白啊!

再怎么不情愿,许氏族长还是不敢违背许相的意思。他甚至许氏一族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凭许相一人掌舵。若不是许相致仕之后无心管理族务这样的琐事,也不愿意帮着他不成器的儿子揽权,自己这个许氏族长之位肯定是做得不踏实的。

但是族人心中其实最敬重的肯定还是许相,自己有许相支持才能在许氏族中说话算话,若是许相真的跳出来反对自己,族人也不可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年届六十的许氏族长许崇远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到许府拜见许相了。:“

适时蔡思瑾和许相都刚刚起床,正一起吃早饭呢。许相闻言一乐,赶紧让管家把许崇远请来一同吃早餐,席间笑眯眯地对许崇远介绍道:“崇远侄儿,这位乃是我的小友,唤作蔡思瑾,字致知。蔡思瑾蔡大人乃是应天府新任的知府,昨日来拜见我之后与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我对其甚是喜爱,对他介绍的新政也甚是感兴趣。

致知贤弟说他近来就要在整个应天府推行新政了,而我许氏一族多在应天府居住,此番介绍你认识一下致知贤弟,就是希望你日后与他多多交往,不要误解了新政,二人之间闹个什么不愉快才好呢!我已经向致知贤弟放下话了,我许氏一族一定会全力支持此番谢首辅的新政的,崇远侄儿,你是许氏族长,可要做好表率,不要让老朽成为言而无信的人啊!”

许崇远一肚子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许相这么一番话犹如当头一棒似的全都堵回去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苦笑着说道:“蔡大人少年英才,必定能在应天府顺利推行新政,崇远在此预祝蔡大人旗开得胜!”

便是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可不还得笑么?许相都说蔡思瑾是他的“小友”,与他是平辈论交的,而自己只不过是他的“侄儿”,凭白都矮了一辈了,还能怎么说?

看来,许氏那些田地想要隐瞒赋税是不可能了,现在赶紧寻摸着让人重新丈量一下,把那些该补的税都补上才是正经事啊。

许崇远抬眼看了看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个面色如常的年轻人,心中感叹了一句:真是深藏不露啊。明明在应天府推行新政应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是这个蔡思瑾蔡大人真是深藏不露、不同凡响、切中要害!一出手就是针对许相这个最重要的人物,不知道他施了什么妖法,竟然让许相对他如此推崇,甚至视他为友!

有了许相的这番话,他们许家还敢阻挠蔡思瑾的新政么?许家都退让了,应天府还有哪一个世家敢硬抗朝廷?他在应天府推行改革新政自然能顺顺利利了。

别看人家年纪轻轻,深知“打蛇打七寸”,手段果然是高啊!

许氏族长不知道的是,听闻许相这一番话,蔡思瑾也是懵逼的,完全没有想到许相竟然如此卖力地帮自己好不好!

蔡思瑾本来的愿望很简单,只是想着许相不要在他推行改革的时候对自己过于苛责就好了,甚至都想着许相若是给自己阻力,也希望不要太大才好呢,最最好的设想就是许相超脱改革之外,对自己不设阻力了。

没有想到许相不但不是自己的阻力,甚至还这样对自己大力相帮!这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意外之喜啊!

蔡思瑾是实诚人,对许相是真心的感谢。许相阅人无数,自然分辨得了真心假意,笑眯眯地提点到:“致知贤弟此番之事若是能顺利解决,也算是大功一件了,自然应当向你的师长报一报功劳啊!而且老朽年纪大了,就有些念旧,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见故人一面了,哎。”

在许相看来,他这话真是说得相当直白了。没有办法,他怕说得太婉转了人家蔡思瑾听不懂啊!可是让他自己拉下老脸说一句:“我想再见见你师傅沈家正,和他叙叙旧,能不能让他从海西过来应天府一趟?”却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蔡思瑾也不是真正的傻子,自然明了许相未尽之意,拱手说道:“我自然是要向父亲、师傅报喜的,同时也想邀请师傅到应天府走一趟,看看我主政的地方是不是政通人和,也好让他放心。”

许相满意地摸着自己的白胡子笑着点了点头,觉得孺子可教。浑然不顾自己已经将话说得那么直白了,由此可见他对蔡思瑾于人情世故一途的期望值又多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