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随着年轻妇人一路往别院行去,转了几个弯,道路两旁松柏常青,老干横斜,在这个初冬时节仍旧平添几分苍翠绿意。穿过这片树林,走上一条青石板大路,来到朱门白墙的大庄院外,行到近处,见大门上悬挂牌匾上书“白莲”两个大字,大门两侧左右也不是石狮,而是两盏龟鹤延年的石质宫灯。
进门之后,是一个大天井,天井左右各开辟一方石砌的池塘,其中种植有莲花,不过因为天气寒冷缘故,现在已经尽数凋零,只剩下一片枯败残叶。过了天井,便是客厅,年轻妇人请李玄都就坐,然后有丫鬟端上热茶,年轻妇人道:“请客官用茶,待我去禀告掌柜。”
李玄都点了点头,随手接过茶碗,却是没想到这小小茶碗还有玄机,竟是薄胎瓷,薄如蛋壳,隐隐透光。他举起茶杯仔细端详,在茶杯的杯壁上写有“可以清心也”五字,妙就妙在这五个字无论从哪个字开始读,都可成句,分别是:“可以清心也”、“以清心也可”、“清心也可以”、“心也可以清”、“也可以清心”。
以小见大,若是骤然富贵之家,绝无这般精巧心思,可见白莲坊之底蕴。
不多时后,有一位衣衫华美的中年妇人姗姗而来,挥手示意侍立的丫鬟退下之后,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在下是本地掌柜,不知这位客官是要典当,还是其他”
李玄都放下手中的茶碗,道:“主要是典当,不过若是贵店有其他好东西,也不妨拿来一观。”
“请客官随妾身来。”中年妇人微微一笑,转身在头前引路。
在白莲坊中,不仅仅是客人有高下之分,就是一众管事也有高下之分,分别是:一般管事、大管事、掌柜、大掌柜,一州境内的白莲坊设大掌柜一人、掌柜两人,此时这名中年妇人便是两位掌柜之一,而先前的那名女子则是一名大管事。
到了后堂,别有洞天,地上铺有蜀锦织就的地衣,踩在上面寂然无声,在最中间的位置则是一张大得有些过分的书案,书案两侧各有一把紫檀大椅,中年妇人伸手请李玄都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之后,她才缓缓落座在李玄都的对面位置。
在书案的中间位置有一个黄铜香炉,香炉中染着一炷香,轻烟袅袅。
妇人解释道:“这是‘盘云烟’,可以遮蔽身形和声音,请客官不用担忧有人在暗中窥视。”
李玄都是老江湖,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都早已见识过许多,也不在意,只是淡笑道:“既然来了白莲坊,自是信得过白莲坊。”
妇人微微一笑:“那就请客官放心拿出要典当之物。”
李玄都直接从“十八楼”中取出一摞厚厚秘籍。
中年妇人微微一怔,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意外神色,轻声问道:“这是”
李玄都言简意赅道:“秘籍,掌柜请自便就是。”
中年妇人立刻伸手拿过一本,大致翻看了几页,然后又取过几本,还是如此翻看几页,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她将所有秘籍都大致翻看了一遍,放下手中的秘籍,沉吟道:“客官既然是甲子号的客人,信誉自然是有保障的,不知客官的这些秘籍是从何处得来”
李玄都脸色一沉,不悦道:“不问出处,这是白莲坊的规矩,难道如今的白莲坊已经改了规矩”
中年妇人一惊,赶忙道:“是妾身坏了规矩,还望客官见谅。”
李玄都倒也没有如何不依不饶,只是道:“若是检查无误,请开价吧。”
中年妇人稍稍斟酌了一下言辞,道:“这些秘籍,多是下成之法,各大宗门的弟子自是看不上眼,不过那些没有门路的江湖散人却会感些兴趣,尤其是其中的《玉鼎掌》和《金殇拳》,乃是中成之法,若是遇到修习拳掌之人,应该能卖出个不低的价格。”
说到这儿,中年妇人望了李玄都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便继续说道:“这一共是九本秘籍,七种下成之法,两种中成之法,下成之法一律按照一百太平钱来算,中成之法按照五百太平钱来算,共是一千七百太平钱。我们白莲坊不同于那寻常当铺,从来不做压价的事情,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所以客官尽管放心,别处都不会高出这个价格。我也不妨与客官透个底,一般市价,最多也就是一千五百太平钱,不过我们白莲坊的人脉更广,这些东西更容易出手,所以给出的价格才能更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