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沉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沉默了片刻,问道“这是什么功法难道这也是太平道的绝学吗”
李玄都道“这是我以太平青领经为根本,借鉴了北斗三十六剑诀和南斗二十八星阵,融汇自家所学,所创的一套剑诀,名为南斗二十八剑诀,我身为太平道的弟子,自然也算是太平道绝学。”
张静沉一挑眉,“李宗主的意思是,这套剑诀会传给弟子,而不会弊帚自珍。”
张静沉此言却是诛心,因为李玄都只是太平宗的代宗主,宗内还有人暗中反对,换句话来说,太平宗没有把李玄都当做自己人,李玄都也不会对太平宗有太深的感情,两者之间是有隔阂的,而“南斗二十八剑诀”却是李玄都自创的绝学,易地而处,张静沉是绝不会把“南斗二十八剑诀”传给太平宗弟子,让太平宗平白捡一个便宜,只会传给自己的亲传弟子。再说句诛心之论,若是有朝一日沈大先生返回太平宗,李玄都的代宗主之位让是不让如果让,送出去的绝学可是收不回来。
以己度人,张静沉不觉得李玄都会答应下来,如果李玄都不同传给弟子,那张静沉也有理由否认这不是太平道的绝学。
不过出乎张静沉的意料之外,李玄都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道“我是太平宗宗主,我的部分太平青领经是从太平宗习得,正所谓投桃报李,自然要传给弟子。”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张静沉,就连观战的太平宗七老也是一惊,他们同样没有想到李玄都会答应得如此痛快,要知道这可不是私下戏言,当着这么多人,就是一句切切实实的承诺了。
身份地位越高的人,许诺的分量也就越重,越是不能违背,否则也不会有君无戏言的说法,因为大人物的信誉、名声可以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力量,若是透支、败坏自己的信誉,就不存在登高一呼和一呼百应的说法,与人联手结盟也是难上加难,求人托人也是步步维艰,正应了那句话,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所以在江湖中,独行客可以不在乎声誉,有身家基业的大人物却是不行。李玄都虽然年轻,但放在江湖中却早已不是毛头小子,尤其是当下这个时候,几乎所有江湖人都在夸赞的赫赫功绩,敬称他为清平先生,他若是食言而肥,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唯有秦素并不惊讶,因为她了解李玄都。李玄都是有大志向之人,他在意的从来不是一个江湖,他也不是一个武痴。李玄都求的不是举世无敌,也不是飞升证道,所以功法、修为对于李玄都来说,只是一个工具,却不是性命根本的东西,如果能帮李玄都达到他所求的目标,那就没什么好藏私的。只是世上之人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做不到的,也觉得别人必然做不到。
张静沉放下按住胸口的手掌,深深望了李玄都一眼,冷然道“李宗主绝技,张某佩服。既然技不如人,那张某也没什么可说的,从今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李玄都淡笑道“希望如此。”
张静沉重重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他也并非不知进退之人,两人并非生死相斗,李玄都伤到了他,不管伤势是重是轻,总归是他输了。就算他舍了面皮再斗下去,他也没有必胜把握。如果双方彻底撕破脸面,先不说结果如何,在他上面还有一位大天师张静修,虽然张静修已经不是正一宗的宗主,但他还是张氏族长,更是正一道之主,李玄都是张静修一手扶持起来的,公开与李玄都敌对,就是打了张静修的脸面,张静沉若是不想再回镇魔台上思过,就不得不有所顾虑。
在张静沉离去之后,李玄都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转身望向太平七老。
也许是摄于李玄都刚刚胜过张静沉的气势,竟是无人敢与李玄都对视,纷纷避让开视线。
李玄都并无发怒,脸色平静,语气无喜也无悲,“看来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宗内着实发生了不少事情。”
陆夫人反应过来,自己是李玄都这边的,于是站直了身子,冷冷瞥了不远处的郁仙一眼。
郁仙心中大恨,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太平七老中的两名女子素来不和,认真说来,郁仙要比陆夫人年长一辈,当年沈大先生幼年丧母,沈老先生又忙于宗内事务,就是郁仙一手把沈大先生带大,有点类似于当年李玄都与李非烟的关系,郁仙未曾嫁人,自然也没有生子,于是便将沈大先生视若亲子,只是儿子大了不由人,后来沈大先生娶妻成家,陆夫人进门,成为名正言顺的沈家长媳,原本许多由郁仙经手的事务便移交到了陆夫人的手中,其中就包括太平钱庄。在这个移交的过程中,两人少不得生出龃龉,甚至各种明争暗斗,这便是两人第一个不和的缘由,权势之争。第二个缘由就是沈大先生,简而言之,婆媳之争。不管怎么说,沈大先生是郁仙一手带大的,感情上便如母子一般,郁仙难免会生出自己养大的儿子被人抢走的感觉,少不得要多说几句。而在陆夫人看来,夫妻之间的事情,就算亲生母亲,也不该过问太多,更何况郁仙名不正言不顺,自然不肯示弱。沈大先生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清官难断家务事,任凭他占验之道再高,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从中调解,于是两人从明争变为暗斗,沈大先生在的时候,两人还能维持面上和气,沈大先生出事之后,两人连面上和气也懒得维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