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双龙记10(2 / 2)

可不是个顶尖聪明的人物?

元臻臻也品味出一些意思来,心里不由一阵后怕:她还曾近身服侍过齐棠呢,他要弄死她,简直比掐死一只鸟儿还容易。可人家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计算精准,将每个人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最大,来达成自己霸宠的目标。

能带走秦焕的元儿,自然也算他的助力之一。

只可惜千算万算,终究棋差一招。秦焕垂眸掩去笑意,那些宫闱龌龊事,就不要让这纯善的小姑娘知道了。

其实会再次落入朱恣馨手中,秦焕是有心理准备的。朱恣馨的脾气手段,以及颂京那边若有似无的无视,他都心知肚明。

所以之前在檀江镇与楼重徐会和,他已经和这位唯一能信任的挚友秘密约定:如果他再次被抓,楼重徐就立刻通知埋在大隋那边的暗线。他们在隋宫经营多年,总有办法将长公主到大黎境内强抢太上皇的事巧妙地传给杨晟知道。

说来,他还是上次被困狼州时发现了一些端倪,公主府的侍君们忙着争风吃醋,竟没有人察觉潜伏在背后、虎视眈眈的那双眼睛。

其实秦焕也只有六七成把握,无非是死马当活马医,才让楼重徐赌上一把。结果不出他所料,杨晟听闻后大为光火,立即不顾身份安危地赶了过来。

男人最了解男人,到底比他多活了这些年岁,杨晟的心情、思维、行动,秦焕就算不能百分百料准,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那位陛下虽然未及弱冠,但绝不是不知轻重的君王,他此行既能解困大梁太上皇、化解两国危机,又能抱得美人归、实现多年心愿,何乐而不为呢?

元臻臻依旧不解:“那隋帝一来,朱恣馨就乖乖跟着回去了?她可不像是会那么听话的人啊!”

“或许人家陛下有自己的手段呢。”秦焕笑着啜了口茶。

“人是苍梧你叫过来的,你不知道?”元臻臻怀疑地瞟他。

“咳……我是觉得,我身份特殊,事关两国安宁,所以不得不请隋帝出马。若是连一国之君都压制不住飞扬跋扈的长公主,那这个国家也没什么希望了。”

说得也有道理。元臻臻猜想着,朱恣馨大概有什么把柄落在皇帝手里了吧……

楼重徐策马在旁,马车里的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太上皇只让他把事情捅到隋帝面前,却没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臣子,要做的只有执行命令,个中缘由,只能自己想。

秦焕对元臻那丫头的解释明显是在敷衍,楼重徐可没见过他做没有把握的事。他不愿意说,必然有自己的道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们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了。

但还是忍不住想膜拜一下我家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的太上皇陛下啊!

车行辘辘,元臻臻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她决定好好学习骑马,以后万一再遇上亡命天涯的事,也不至于老是骑到沟里去了。

楼重徐想教她,结果被少女无情拒绝:“我要苍梧教!苍梧上次带我骑马,跟飞一样快!你肯定不如他!”

楼将军气得仰倒。不过她说得也没错,太上皇当年御驾亲征岭南,那精湛的骑术是所有将士有目共睹、赞服不已的。要说整个大梁最好的马术师傅,确实非太上皇莫属。

但是太上皇身份尊贵、病体未愈——“我来教臻臻吧!”秦焕牵过士兵手里专门为元臻臻准备的温顺母马,微笑道。

……好的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我什么都没说。楼将军非常自觉地闭紧了嘴巴。

元臻臻很高兴,连他直唤自己小名也没在意。秦焕坐在她身后,把上次教过的内容又讲了一遍。这次他们不急着逃命,元臻臻学起来就轻松多了,很快就有模有样,能小跑起来。

秦焕半拢着她温软的身子,少女馨香萦绕鼻息,小脸上清晰可辨的细小绒毛在阳光下挠得他心头发痒。

偏生她还总是无知无觉地扭来扭去,往他怀里靠。秦焕扶额叹息,只觉这辈子的定力都快在这一天用完了。

“大哥想更有趣一点吗?”他低下头在她脸侧呢喃,如愿以偿地看到少女的耳尖一点一点变红:“怎、怎么有趣呀?”

秦焕狡黠一笑,突然一夹马肚,长鞭轻扬,骏马立刻撒蹄跃出!元臻臻猝不及防往后一倒,撞进他怀里惊叫连连,长发被风吹得如丝缎般飞舞。

楼重徐:“……”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太上皇这么会撩的呢?

飞翔的快意充斥着元臻臻的心神,她很快适应了节奏,能独立牵扯缰绳来控制马匹的速度。

两人一路疾驰,远远甩开后面的车队。等踏入一片林荫道,秦焕才拢住少女的腰身,让她渐渐放慢速度。

元臻臻兴奋极了,叽叽喳喳地和他分享刚才的极致心情。秦焕边含笑听着,边用巾帕为她拭去满头薄汗,她脸上的胎记一天比一天淡了,他的心情也愈发愉悦起来。

三日后,车队终于抵达云州。

云州是一座府城,虽靠近西疆,但因为来往的商贩多,繁华程度比之其他府城也不遑多让。

秦焕力求低调,因此没有入住府衙,而是选择了一处僻静的宅院。抵达后,他与前来迎接的巡抚闲谈了几句。过几日,小皇帝还要驾临,云州城史无前例地同时迎来两尊佛祖,可把那巡抚紧张坏了。

元臻臻站在一旁,见他受宠若惊,年纪不大头发却白了不少,也是闷笑不已。

秦焕和官员们说着话,眼梢却没有离开过元臻臻。见她满脸疲色,站都站不住,又心疼起来,很快就结束了会谈,让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元臻臻这一个多月疲于奔命,精神和肉体一直是强撑着的,也多亏了这具身体底子好,不然早就歇菜了。如今万事大吉,她也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回房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头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正堂里,早就等候在此的太医正为秦焕检查伤势:“陛下的外伤已经无碍,只需早晚涂抹生肌祛疤膏即可。只是右臂还得静养,不宜劳动,否则将留下终身之患。”

“幸好如今不需批折子了。”秦焕笑道。这话太医没法接,只好硬着头皮开了方子,亲自下去煎药。

等屋中闲人都散去,楼重徐才恭谨地奉上一本折子:“陛下,这是从您第一次离京至今,朝中的动向记录。”

“嗯。”秦焕左手接过,缓缓翻阅起来。

室内一片寂静,素兰幽幽,绽放暗香,浮尘在窗棂散入的阳光里飘荡,最终落定在地。

楼重徐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这个东西是秦焕在檀江镇的时候吩咐他去收集的,他不知道他要这个有何用,但还是依言去办了。

秦焕没有要求密封,那就是默许楼重徐过目的意思。楼重徐虽然是武将,但粗中有细,一目十行地看下来,也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只是,有些话不便由他说出来罢了。

秦焕神色淡淡地看完,然后将折子放在烛火上烧了。

“陛下还有多久到?”

楼重徐略一思忖:“最迟后日,也该到了。”

秦焕点点头:“西隋那边,让他们把尾巴扫干净。杨晟冷静下来必定会有所怀疑,让他们先蛰伏三个月再动。”

“是。”

楼重徐最佩服秦焕的一点,就是他从登基那天起,就开始着手布置安插在西隋、北燕宫廷里的线人。十年苦心经营下来,如今两国内廷中,都有一两个六七品的掌事宫人,是他们的探子。而安排在宫外京城里的线人,更是数不胜数。

统领这件事的便是楼重徐,他全面掌握这些人的情况,定期将他们反馈的信息向秦焕汇报。秦焕退位的时候,并没有把这柄利器交给侄儿秦玏,个中原因楼重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在他心里,真正的主子只有一起出生入死过的秦焕,让他去为一个十岁的奶皇帝卖命,他也不情愿。

现在看来,重要的武器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是有必要的,关键时刻还能自救。

元臻臻一觉醒来,已是斜曛入户,紫霞漫天之时。

听到动静,两位侍女捧着衣物进来,行礼笑道:“姑娘,奴婢二人奉命前来伺候,主子正在前厅等您用膳,请您更衣梳洗。”

元臻臻从善如流地起身,由着她们给自己换上新衣裙。浅银红的百蝶穿牡丹丝裙,质地轻盈细腻,金丝勾蕊,银线描蝶,在烛光下熠熠闪耀,精致而华美。

最奇怪的是,里外衣裙的尺寸居然不肥不瘦刚刚好,一位侍女将元臻臻惊叹的表情看在眼里,抿唇一笑:“这些衣衫都是主子命人订做的,昨日刚刚送到,今日姑娘就穿上了。”

秦焕让人订做的?元臻臻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穿什么尺寸?

侍女们把元臻臻引到镜前,一人描妆,一人挽发,手法纯熟无比,应该是贵人面前伺候惯的,两人都梳着妇人发饰,大概是外放出宫后嫁在了云州城。

元臻臻很快就被拾掇好了。本就浅淡的胎记完全被细粉覆盖,肌肤莹白如玉,双颊嫣若粉桃,红唇饱满,勾勒出姣好的菱形,羽睫微颤的秋瞳水光潋滟,妩媚盈盈,看得元臻臻自己都愣神。

秦焕送她的玉簪仍旧插在发髻上,元臻臻这时才从镜中看清,那簪头上竟是一只引吭高歌、栩栩如生的凤凰!

凤簪?这也太、太贵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