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双龙记11(2 / 2)

元臻臻心头发笑,脸上假装羞赧道:“民女不求别的,只求能跟在太上皇身边伺候。”

秦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原来你喜欢皇叔啊!”

噗!元臻臻差点绝倒,小朋友你含蓄点行吗!

“可是你是北燕人,若是收在普通官宦家倒也罢了,皇叔是掌握我朝军政机密的重臣,只怕不能收留外族人。”

这下轮到元臻臻笑不出来了,不仅是她,在场的秦焕和楼重徐脸色都变了。

见所有人同时望向自己,小皇帝得意道:“你是不是好奇朕是怎么知道的?你的口音和母后身边的徐嬷嬷一模一样,徐嬷嬷就是北燕阚京人氏。”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细心,元臻臻心里一突,立即跪下发誓:“陛下,民女的父亲是燕人,母亲却是梁人,民女有一半的梁国血统,绝不会背叛娘家人的!”

小皇帝有些不耐烦了,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此事容后再议。”

元臻臻无法,只得先退下。秦焕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少女回以一笑,表示自己没有关系。

转身离开正厅,却是满心叹息。宅邸到处都是侍卫,气氛压抑得不行,元臻臻决定出门上街透透气。

结果走到门外,还有两个侍卫盯着她:“陛下有令,边疆不宁,府中所有人需得我等陪同方可外出,还望姑娘见谅。”

……行吧,就当你们是空气好了。

本来挺好的一场野炊,就因为这小屁孩儿的到来而泡汤了。如果他只是一个小皇帝,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反正她是一定会和秦焕在一起的,大不了以后不生活在小皇帝眼皮子底下,本来她就想住到菀州去的嘛。

可他偏偏不只是小皇帝,还是这个小世界的考官。元臻臻必须得到他的认可,才能通过试炼,回到现实中。

出师不利,他一出场就表明了对她的不喜,还一言道破她带着大燕京城口音,让她心乱如麻,也不知秦焕和楼重徐会怎么想。

路漫漫其修远兮,面对这样一个天真又霸道的孩子,哄不来,又不能耍手段,她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了。

元臻臻心绪繁杂地在云州城里闲逛,两个侍卫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距离他们几十步开外的地方,有个相貌平平的百姓,若无其事地悄悄尾随了一路。

元臻臻走后,秦玏让闲杂人等都退下,屋内只剩他和秦焕两个人。

坐在对面的男人一言不发,只不疾不徐地吹着茶雾。最后小皇帝自己憋不住了,绞着小手,可怜兮兮地说:“皇叔,我错了……”

秦焕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拂了拂茶沫:“陛下何错之有?”

“我不该听信母后的话,拖延楼重徐出京的时间……”

秦焕:“嗯。”

“我……我不该放任外祖父给云州巡抚写信,扣住此处的驻军……”

秦焕忽然抬眼看他:“陛下认为,所有的错误,都是他人造成的吗?而你只有听之任之的错?”

秦玏咬着唇不说话,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秦焕默默地叹了口气。是的,他早就发现了,边关重镇、西门锁钥,何时变得如此松懈?随便伪造一张文书也能蒙混过关?还带着那么明显的兵士一起入关?

如果没有皇帝的默许,隋人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地绑走他?楼重徐的人来得晚,那负责暗中保护他的禁军暗卫又去了哪儿?

结合楼重徐报上来的宫中动向,什么太后说、外祖父说,十有八九是这小皇帝自己不放心他,动了除掉他的念头了。

正好朱恣馨欲图不轨,秦玏便顺水推舟,把他送出去。之前秦焕还以为他年纪小、心思浅,容易被人欺负,现在看来,却是他自己轻敌得不行。

不愧是先帝的孩子啊……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秦焕心里还是免不了生出一丝失望:“当年我答应先帝,便知道会给自己招来无尽的麻烦,可最后还是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先帝于我,是兄,更似父,幼年抚育教养的恩情不敢忘。试问这十年,我对你们母子可有苛待?”

秦玏结结巴巴地摇头:“没、没……”

“我既立下重誓,就没想过要反悔。说将这江山还给你,便是真的还给你了。陛下若对我心存疑虑,只肖一杯毒酒便可了却大患,何必以放任隋人随意出入边关、平白增添隐忧为代价?”

无视小男孩逐渐煞白的脸色,秦焕语重心长道:“陛下顺水推舟洗脱了弑叔的恶名是不错,可你是否想过,随意放任大隋皇帝和重臣入关的后果?”

“他们但凡有一丝别样居心,陛下需耗费多少人力财力,才能将这毒瘤拔除?你年幼不懂事,任性而为,却要害得许多人枉送性命!”

他声音陡然凌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上书房教导太子读书的时候。

“我、我……”秦玏冷汗涔涔,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他必须紧握住藏在袖下的小手,才能勉强不发抖。

对面那个男人的威压还是太强了啊!计谋心智,远远胜过他的,他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一样厉害呢?

秦焕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他知道,小皇帝终有长大成人、翅膀硬的一天。不趁他还小,下一剂猛药,只怕后患无穷。不如索性同他撕破脸,明明白白地谈清楚,也免得日后互相猜疑,徒生烦恼。

起身走到秦玏面前,他蹲下|身,握住他冰凉汗湿的小手:“陛下,我如今无权无势,只想做个富贵闲人。刚才向陛下请安的那姑娘,便是我此生所爱。”

“她喜欢游历,我会陪她遨游四海,她喜欢菀州,或许最后我们就定居在菀州。还望陛下体谅成全我,权当太上皇已经薨逝了罢。”

“什么薨逝,不许乱说!”秦玏急了,抬起眼不禁一愣,面前半跪的男子墨眸如渊,里面流动着的,不再是从前教导他时的严厉冷肃,而是无限温软的柔情,如三月春风,四月碧穹,只叫人要溺毙在其中。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秦玏有些懵懂又有些好奇,他吸了吸通红的小鼻子,有些为难道:“可是她是北燕人啊……”

秦焕微笑:“无论她是北燕人还是西隋人,她都只是苍梧喜欢的女子。陛下长大后也会大婚,如果有幸,也会遇到为之心动的佳人,到那时,陛下自然会明白的。”

小男孩已经略略懂得“大婚”的意思,一时害羞,耳尖都微微红了起来:“我、我知道了……皇叔的伤可还好?”

“我无妨。”秦焕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想用今天一番棍棒蜜枣,就让小皇帝回心转意,那他也和他一样幼稚了。

只是玏儿毕竟还只有十岁,太小了,容易被居心叵测的人带偏。只能先这样恫吓并安抚着,等他空下来,再把小皇帝周围的人清一清罢。

叔侄俩又靠在一起说了些体己话,秦玏到底孩子天性,打心底里羡慕皇叔能够纵马江湖,秦焕同他说了些路上的趣闻,总算把小皇帝逗得破涕为笑。

晚上,元臻臻逛街回来,还不忘给家里两尊大神带一些地方美食。小皇帝虽然仍不是很待见她,但总算没再给她摆脸色,只是忍不住酸了两句:“元姑娘不是说要陪着皇叔的么,怎么一下午没见你来伺候。”

元臻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是你叫我先下去,“容后再议”的么!

话虽如此,她还是笑嘻嘻地拿出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儿,朝秦玏扬了扬:“陛下难得出宫,民女特地去买了些当地特产,献给陛下玩赏。”

小皇帝看到那些玩具,眼睛唰的一下亮了!当即兴冲冲跑到元臻臻身边,摸摸这个、翻翻那个,命令她陪他玩。

哼,要拿下小孩子还不容易?元臻臻得意地朝秦焕眨眨眼。后者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等到快用晚膳的时候,一大一小两只还在比谁的七巧板拼得快。楼重徐进来,看到毫无形象地趴在榻上的两人,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他刚想对秦焕禀报什么,在后者眼神示意下,蓦地醒悟,脚步一转朝秦玏走来。

“何事?”小皇帝手里忙个不停,眼梢已经瞥见了靠近的臣子。

楼重徐沉声道:“陛下,刚才西隋传来消息,长公主朱恣馨病殁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屋内三个人都听到。

“病殁?!”秦玏和元臻臻同时吃惊地抬起头来。

“是,大约也就是昨日的事情,说是突发急症,还没回到京城,人就没了。”

秦玏没见过朱恣馨,元臻臻却是见过的,她那个生龙活虎、日御四君的样子,哪里像是会得病暴毙的?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秦玏下意识地看向秦焕,袅袅的茶雾后面,男人微垂着眸,不辨喜怒,只是眉宇间那份波澜不惊,已经说明了一切。

小男孩心头微颤,皇叔的手段,果真令人难以望其项背。不过,敢那样折辱虐待自己的女人,换做秦玏,也必然是要除之而后快的。

秦玏以为是秦焕下的手,元臻臻以为是大隋宫闱黑暗。两人俱是神色凝重,心里五味陈杂,不知说什么好。

只有秦焕继续老神在在地啜着茶,嘴角噙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

釜底抽薪,这个大麻烦算是彻底解决了。

只是,长公主府空了,大隋后宫却会多出一座热闹的寝殿。至于那些面首会不会被勒令殉葬,就看朱恣馨自己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