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1 / 2)

三老太爷附和了许仲二人几句, 看许盐神色不好,依旧语速和缓地道:“靠人不如靠自己啊。依我看十二还是把书本捡起来, 趁着这段时间文先生没事,也别觉得没面子该请教的多请教,考个秀才回来,比什么都装光。老十二, 我们是不行了, 你可得给小辈带个好头啊。”

许仲二人听得此言,也觉得三老太爷所言极是, 道:“老三这话说的在理。”

许敬与许盐都是原来前寨的, 关系更亲近一些。他看许盐迟疑,臭他道:“这是正经事儿。你别再玩花花肠子,把自己玩坑里去,看谁捞你趁着这段时间好生跟文先生一道读书。家里的事儿, 缺了你把持又不会咋样枕官在不顶事儿也是个大人了。再说这不是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在呢。”

许仲心里明白许盐也是怕脱产读书家里头吃紧, 清了清喉咙道:“我知道大家伙对去年冬天忙了一冬分了那点铜钱有意见,这不得先紧着地来。有地有恒产, 才算是个子孙留基业了。今年起了个鳖孙鸡瘟,咱这鸡蛋生意是平常了许多,还是有进项的。我正寻思着夏收前, 再分一拨铜钱,也好叫大家伙手里宽裕点,请人做工什么的也方便。”

这事儿,三人讨论过一波。毕竟现在地这么多, 便是外出修河堤的壮劳力都回来了,耕种起来还是显得人手不够。但是,许敬和三老太爷对分钱这事儿,心里却另有想法。他二人互看一眼,许敬开口道:“我看分钱这事儿还是再商量,先买点牛回来。牛耕地这些事儿不用我说,沤粪、养地龙都是顶好的。用牛粪喂的地龙比用鸡粪喂的地龙长得快。”

许蒙很早就有了弄试验田育种的想法,潜意识下喂养地龙的时候,就用了不同的泔水来喂养用于观察地龙生长的异同。潜移默化下,许敬也接受了他这种比较样子的概念。不过,试验田育种方面,他还没法接受这种种植方式,觉得不够保险。好田不能满级收获,那就是糟蹋地,觉得脸上没光。

许仲看许盐纠结,笑道:“牛肯定得买,但是十二这书也得读。其他的事儿,咱们都好商量。十二,你可下点功夫,哥几个不求多,能考个秀才回来就成。”

三老太爷和许敬也忙道:“我们说的是买牛的事儿,跟十二弟(哥)读书不搭嘎。旁的少想,好生读书。”

许仲又道:“我看阿枕也就性子温良些,倒也不是担不起事儿。有些事儿你该上孩子顶上去还是得让孩子顶上去。”

三老太爷也颔首附和道:“养儿一百,长忧九十九。总有你操心不到的时候啊。”

待许盐拿定主意,四人有讨论了一会儿族里的事情,话题又落到了叶应则和文仲锦身上。

许敬纳闷道:“莫不是这文先生当真能掐会算”

“这可说不准。”许仲啧啧了两声,也是对他今日所言下雨这事儿极为佩服。

许盐没吭声。

三老太爷低声道:“羊娃子跟我说,兴许跟文先生左腿不舒服有关系。我家那口子以前生了孩子,月子没坐好,逢到天阴下雨就嚷着手疼手痒的。我估计跟着不无关系。”

许盐点头道:“这事儿也是有的。只是没谁跟他这样恁准,能知道大概啥时候下雨。”

许敬想了想道:“兴许人家读的书多,有啥咱没见过的法子呢。”

四人讨论着文仲锦他们,文仲锦则就着许家寨的事儿与叶应则讨论起了朝局,主要是许家寨这些事儿报上去后,叶应则将会何去何从。

他道:“许家寨的事情上报朝廷,明府可是要做好万全之策啊。”

本朝初立,官员的委派上沿袭前朝,像舆山县这等地方行政机构,其上还有府、道两个行政主管部门,像舆山县这等距离沣京不算太远的地方,赵擎的权力触角还能触及,官员的委派泰半有朝堂重新调派,但是边陲地区为了稳定考虑暂时用的是旧时官吏。除非个别特别不像样子,捉拿下狱或杀头或流放,以张正义,以泄民愤。

赵擎困难之处,就是如今天下初定,正值用人之际,武将可以派下去,但是治理一方却却显得太过粗鄙。即便开科取士,为官择人,最快也得到明年春天才有一批举子给他用。而这段时间官员的调派任用,还是循着旧制,通过高官、名望之族的推荐才能玩转国家机器。

就好比颍阴县的县令发觉了鸡瘟之后,挂靴留书信让人通告四方,他溜之大吉了。赵擎气得在朝堂大发雷霆,因他是世家大族之后,只能申斥一番暂且出口恶气,却不能除之而后快。杀了他一个可以,其他世家大族会因此不予以不配合。是以,他只能暂且忍着,等待机会再行发作。

而叶应则将面临的问题是,他将许家寨的事情上报,即便上报,朝廷也会知道的。届时,世家大族在官员调派上做了些手脚,叶应则几乎可以说十稳地被人换走。好的是高升到别处跟人撕扯恶斗,坏的是他和田正坤诸人都有可能因为鸡瘟一事,吃挂落,受到申斥和贬庶。

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许家寨只怕会落入世家大族之手,就像叶应则一样空有一腔为民请命、惠及天下之心,甚至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叶应则只知道文仲锦是朝堂老手,却没想到他把局面看得如此透彻。一瞬间的担心后,他拿定了主意竭尽全力也要将此事促成,而文仲锦,他也有了新想法。

叶应则忙起身,向文仲锦施礼道:“请先生教我。”

文仲锦也忙起身回礼,道:“明府,请坐。我说这番话,只是不想许家诸人与明府的心血白费。这些事体,某窃以为还当是明府亲见田府尹好生周旋才是正理。”

叶应则面色严肃,颔首道:“文兄言之有理。”

文仲锦思忖片刻,又道:“旁的我也不懂,有两桩事,兴许能用得上。某早些年曾于枢相王公浚同游,其出身乡里,为人圆滑却不失是个君子。长公主曾握生杀予夺大权,心性不输男子,想来这事托于二人当有些助益。”

叶应则在江氏梦一事,知道的更详细些,赞道:“文兄真乃神人也。江氏梦没能寻到长公主的门路,却阴错阳差落入王公之手,才赶在年节前得官家和朝堂过目。”

他说着又要起身谢过文仲锦,而文仲锦却不想他多礼,就拉住拉他。

文仲锦又与他絮叨了一些朝中旧臣的性情,迟疑再三,说道:“此有一言,明府听听即可。话可以外说,人不要外传。”

叶应则正色道:“文兄,但说无妨,某无有不应。”

文仲锦抚着胡须道:“阿蒙某日偶然同我闲聊,说了一句话。某觉得甚有道理。”

叶应则看着文仲锦一脸欣欣然的样子,不由得好奇道:“那小子又说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言前些日子,他说那句,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此话已经在京城传遍了。”</p>

文仲锦偏首,身躯微微趋向他,低声道:“前朝官家与藩镇共治,这朝怕是要与读书人共治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