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内刊》(1 / 2)

七零甜妞凶猛 般柴 3187 字 1个月前

从知青点出来,甘露神气活现, 一副“我把你们都坑了”的得意。

卢南樵跟在她身后, 默不作声, 一直到进了甘家院子, 进了甘露的房间, 才面露冷肃,关紧房门审她:

“老实交代, 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刚才说得那样呀, 画从小人书上学的,词是从大鼓书上学的,别觉得你们从大城市来的,就小瞧民间艺术, 人家的说唱可是经过群众考验,不是闭门造车。”

甘露小声嘀咕, 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从案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手帕,素色,男式,叠得四四方方,送给卢南樵。

“看看吧,我给你画的,喜不喜欢”

卢南樵接过,展开,天青色纯棉手帕上, 传统风的泼墨写意水牛、骑在牛背上吹笛的牧童,若隐若现的杏花,春光怡人,悠然自得。

他嘴角露出笑容,把手帕叠好收起来,笑容也收了起来:

“画得不错,跟哪个黑砖学的千万别告诉我,你靠自己闭门造车,就能学会劈皴,学会颤笔,学会高古游丝描。”

甘露尬笑:“除了小人书,我还从河堤那边的黑市……淘到一套芥子园,照猫画虎瞎学……你怎么比罗黑脸还讨厌,看见什么都能想到黑砖白砖我就一业余画手,闲着没事描几笔,你还上纲上线!”

“不是我上纲上线,是这两年一直在批‘黑画’,闹得人心惶惶,有大人物提出来,说美术界也要澄清思想,反对黑左回潮,很多画家一不小心,就被扣上影射政治、反攻倒算、别有用心的帽子,说他们歪曲红星革命建设,歪曲工农兵形象……你在大字报里恣意妄为,想过后果吗”

甘露:……

卢南樵怕她不相信,拿出罗崇前刚交给他的两份杂志,一本《内刊》,一本《画报》。

甘露狐疑地翻开,《画报》的内容还算正常,《内刊》就很搞笑了,一整本刊发一百多张画,看署名都是大佬,作品却都被打成“黑画”。

第一张是一副逗萌国画《猫头鹰》,鹰画得很随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符合猫头鹰夜出昼伏的生物习性,却成了画家“”的证据,那鸟眼圈上有十二个萌萌哒的白点,被污蔑成反动派的青天白日旗。

一幅有很多麻雀的画,被定性成影射攻击“除四害”运动。

三只雄赳赳的老虎大毒草!三虎成“彪”,虎虎有生气,是明目张胆地为叛国分子招魂。

一副《残荷图》,八朵墨荷,半截青石,石上站着一只翠鸟,说是“暗讽”第一夫人,“影射”八个样板戏无人问津。

……

甘露看得又好笑又好气。

有句话咋么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真想要上纲上线,某些人有得是办法,哪怕她只是个小村姑,随手涂鸦而已,也不能幸免。

卢南樵指着《内刊》上的一副《迎春图》,告诫甘露:

“就这么一只公鸡,一簇迎春花,就差点害得画家被活活打死,就在年前的时候,我知道你鬼机灵,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被谁抓住把柄……你爸就被你连累了。”

甘露觳觫,仔细看那幅名为《迎春》的画,一只红冠黑尾的大公鸡,威风凛凛地站在一簇蓬勃盛开的迎春花旁边,很不错的画面。

旁边的配词,却说公鸡“翘着尾巴、翻着白眼、张牙舞爪、怒不可遏”,说迎春花“苍白凌乱”,质疑它咒骂社会主义的春天,迎的是“帝修反”阶级的春天。

最吊诡的是一副女画家的《山区》,画的是江南农村,一片淡金色的芦苇丛,黛瓦青砖的水乡美景,跟甘露画在她自己手帕上的“芦庄”异曲同工。

旁边的词,言之凿凿地说“芦花”摇摆不定,是“西风压倒东风”,恶毒攻击伟大领袖对国际形势“东风压倒西风”的判断;说整幅画面只见风景不见人影,是影射党的政策不得人心zzz……

甘露惊得赶紧把自己的手帕掏出来,比照之后,很不幸地发现,她画的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只见风景不见人影”。

卢南樵也发现了这个玄机,气笑了:

“草木皆兵,就是这样了。”

说完坐到甘露床尾,从“为人民服务”里掏出那本“黑字报”汇编,一张一张地仔细看,时不时还坏笑几声,揶揄甘露:

“你那小脑瓜里,整天都瞎想什么,怎么那么多歪主意你这词都是怎么想到的军区那些领导,估计都被你气死了,也难怪顾首长怀疑你是黑画分子,换了我,事先不知道是你画的,也要怀疑……”

甘露置若罔闻,对黑画毫不care。

这年月风波诡谲,多少浪过雪山草地,横渡大江大河的大佬,都翻船蹲牛棚,她小丫头一只,不敢瞎掺和,只关心切身利益,皱着鼻子埋怨卢南樵:

“你是不是把想送我去文工团的事,告诉我爸了他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一激动就满村瞎嚷嚷……”

“嚷嚷就嚷嚷吧,你现在想进团,都不需要我给你开后门了,叶团长刚刚还问我,想不想让你进团”

甘露囧:“我进不进文工团,怎么轮到征求你的意见了”</p>

卢南樵轻笑:“我都不避嫌替你担保大字报了,还不能替你做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