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是很久以后的时候了吧。久到自己白发苍苍,经历了起起落落之后那还早,还早且不着急不要着急。
但异族人狼子野心,京城里是不能再留了。
得清除出去得全部的从京城清除出去。
于是,许时忠上完早朝,就被皇后召见。其实,他甚少到后宫,见自己的妹妹的。想着她现在不容易,一般的小要求,只要她张嘴了,他一般都会答应。
可今儿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张口却是要驱逐北国使臣,连带商人。
这就很没有道理了。
他盯着她的眼睛“前朝的事情莫要插手”
插手就要犯忌讳了自己监国是一回事,纵容后宫弄权又是另一回事。
说着,不再停留,抬脚就要走。
许时念站起身来,扶着扶手,问说“如果我说,我梦见有一天,这些异族会马踏金銮殿,那你也无动于衷吗”
许时忠愕然的回头去看,她的眼里确实带着几分惶恐与急切。
梦吗
又是梦
静安死了之后,她惶恐不安的满嘴都是胡话。胡话里说的最多的就是原来梦是真的原来李昭真的要杀哥哥。幸亏我换了酒杯要不然死的就是哥哥要不然死的就是哥哥
有些人的梦会预警,翻开那些杂谈怪录的书,都能找到这样的故事。
他不知道真假,但他宁肯信其有
如果这次还是预警呢
许时忠面色郑重起来“边关安宁久矣,北国也十年前迎来了一位明主这十年间肃清朝堂,若是多几个好年景,北国就会兵强马壮,这不稀奇。但这是朝廷的大人们该考虑的问题没有你的梦,边关也在做着防范。你安心呆着吧。这些事都勿用你操心。真要防范别人,哪里能摆出一副防备的架势这不是告诉别人你的动态吗徒叫人嗤笑而已。”他说着,就叹了一声,自己这个妹妹,那是皇子妃的料,压根就不是皇后的料子。他难得的耐心起来,“你说了,我知道了。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梦,你要告诉我我来处理好不好”
好
她嘴上只能答应。可梦里的悲凉,叫她早已经不能天真的将事情只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梦里,就是大哥倒了,一切都完了。
不不能这样。
将大哥送走,亲信的宫人过来禀报皇上的宫里有别的女人。
“打探到是什么样的女人了吗”她急切的问。
宫人摇头“是许大人的人守着,咱们打探不到。”
许时念蹙起了眉头,大哥也不是每件事都告诉自己的。在他眼里,自己终究只是个躲在闺阁中的妹妹而已。
她吩咐宫人“出去传旨,就说我惦记二哥,想见见。”
许时念就这么把许时思给宣进来了。
许时思被周氏的哥哥给揍了一顿,伤还没好呢。这会子捂着脸进来,怪不耐烦的,被传旨的时候还没睡起呢,因此见了妹妹,哪怕妹妹是皇后,他也不怎么给好脸。当然了,他不是笨,而是看出来了,自家这妹妹对自己的纵容比哥哥还慎。越是表现的无所事事,一事无成,她反倒是越心疼。
然后盯着这么一张脸,果然,许时念完全不在乎那些不耐烦,只问“又是叫周家打了”
真是岂有此理
许时思闷闷的“哥哥正用周家,我不忍着能怎么样”
许时念轻哼一声“咱们家现在还怕谁”
“我的皇后妹子,你可别说这个话。”许时思轻哼一声,“你是没见大哥对金家,那是忠贞不二。好家伙,李诚那王八蛋也不知道在大哥面前说了啥,那天回去,被大哥好一顿打肋骨都裂了,现在我还疼着呢。”
又是金家
那般无情无义的人家,有什么好的
她无奈的看着二哥,“那您也不能就这么混下去吧。要不您外放,别带周氏,也避开周家,到了下面,谁能管你”
许时思的眼珠子转的滴溜溜的,“可大哥不一定乐意叫我去”
“不关大哥的事,是我叫你去的。”许时念就道“对外就说我做梦,梦见一五彩异宝坠入大周,你只是替我寻祥瑞去了”如此,就能在外四处走动,也顺便收收下面这些官员的底子。
这些话却也不必对二哥说,那有心却没门路的,只要瞅准了机会,自己就会扒上来。
许时思也想出去逍遥,这兄妹俩各有心思,一拍即合。
许时忠得了消息的时候,也以为是周家找老二的岔,做妹妹的心疼了,才帮着把人给支远了,也没太往心里去。
跟京城那么多大事相比,许时思出门这点事,算事吗
除了李诚这些注意许时忠的知道这个消息,却心里还怪提防的知道,其他人压根就不清楚。连周家都是瞒着的,就怕半路上又被找麻烦。
但周家想知道总是能知道的,至少有些事不能做的太过便是了。他们家打了人,许家啥也没说,只把他家的人支出去,这也算是情有可原。
而李诚这些知道这家伙要走的,原本还担心这货跟金老四的仇结的深刻,怕他往北走寻仇去,谁知道人家一出城就朝南去,直接往江南去了。
这过了年,到江南的时候,只怕正是烟花三月。最是江南迷人的时候,这货不在江南猫上一年半载才怪。只叫人盯着,但也没往更深处想。
如今最热门的事便是,往银州的官员,只怕快的,都要到任上了。
林雨桐只知道,自家现在所在的丰喜县,县令到的时候,都已经是三月了。
三月的北地,早晚寒气依旧浓重。但好歹,冻土开始消融。
林子里的野物开始嗷嗷的叫唤,这也到了交配繁衍的季节了。李奴儿是个夜猫子,晚上天擦黑出去,快子时的时候才回来,总是在家附近的林子里晃悠。然后慢慢的,就会发现,这种叫声好似很远,庄子近处,成了他的地盘。别的野物都不敢过来的。
几乎每天晚上回来,也会带点猎物,今个晚上回来的稍微早些,这小子带回来一头怀孕的母鹿。
这会子见林雨桐和四爷还没睡,就笑着跑进来了“母鹿,等产崽了,鹿奶给孩子喝”
四爷已经叫人物色奶羊了,结果他带回来一头母鹿。
林雨桐喜欢的很“咱家最不缺的就是山,我看,以后干脆养些鹿,只鹿茸一项,就吃喝不尽。”
“等宅子盖好,要是三两只的,只在家里养着便是了。”四爷也不甚在意。
倒是璇姐儿第二天瞧见一母鹿,喜欢的什么似得,自己出去找刚冒芽的嫩草,给母鹿加餐。
金逸回来就见璇姐儿抓着嫩小的青草往母鹿嘴边放,嘀嘀咕咕的不停的念叨着什么。他就说“你可别折腾。你少碰草,它还吃。你越是碰,草上沾上人味了,它就不吃了。”又不是打小养的,这么喂不行。
李奴儿在院子的另一边蹲马步,手上却拿着毛笔,在面前的一块大石头上蘸着水写字。这是学文习武两不误。
璇姐儿堵了嘴,放下草有些依依不舍。
金逸没工夫管,那边李奴儿却说“你饿着它饿狠了自然就吃了。”
“万一它不吃,给饿死了呢”说着,还是跑去找别的给母鹿吃。
李奴儿就道“饿死了,我再给你抓一头。”
璇姐儿回头狠狠瞪他,嘟着嘴走远了。
等璇姐儿走远了,久儿才从角落里出来,走到李奴儿跟前,警告道“你离她远点。”
李奴儿戒备这看着久儿,像是看到了同类。
久儿见他不说话,就又冷冷的盯了他一眼,转身跟着走了。
李奴儿只盯着久儿的背影,蹲着的马步却纹丝不乱,然后垂下眼睑,笨拙的拿着毛笔,在石头上一遍又一遍的写着自己的名字。
弩不是奴
我是弩不是奴
一遍又一遍的,他在心里跟自己这么说。
外面的事林雨桐没注意,她这会子在听金逸说话,“陈掌柜的叫人送来的消息,说是这位大人先没有去赴任,带着一家大小,先奔着咱家来了。”
四爷手里早就有官员名单了,听了这不甚在意。还跟林雨桐和金逸说这个县令,“是顺王府世子的伴读。父亲是王府的属官,深得顺王信任”
是顺王府的家臣。
得了四爷得去迎着了,此人带着家眷先上门,这就是要摆出一副通家之好的架势来。再者,原身常往王府去,跟这位邓显邓大人,也算是颇为熟悉的人。
就是那位邓夫人,林雨桐也能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这个人来。确实是打过交道的往常王府有事,她也帮着招待品阶较低的一些官员的家眷。林雨桐对她很有些印象。
她跟着去迎接,一见面,果然是个圆团团脸一脸笑意的妇人。
邓显很客气,依旧是称呼四爷为金四爷,四爷却很客气,只称呼官称,“邓大人请。”
“您这是折煞我了。”邓显赶紧摆手,“您要这样,叫二爷知道了,可是了不得。”
四爷就顺势,“私下,还跟以前一样,叫您邓大哥”
这就对了嘛。
男人们相互试探了一轮,相谈甚欢。
这邓夫人也是个秒人,“原本一听苦寒之地,我是一百个不愿意跟来。这一见四奶奶,瞧着竟像是年轻了成十岁,可见,这地方还真是个好地方。”
进了门先拜见了老太太,邓显就跟四爷先去见金匡了。只留下邓夫人在后堂跟女眷们说话。
邓显在金匡面前执弟子礼,见了纳头就拜。金匡扶着起来,“王爷一切都好”
邓显答的谨慎,“自打去岁入秋,王爷的身子便有些不大好。”
哦
金匡问说“可要紧”
“足痹之症”邓显回答的越发谨慎,“只是时常发作,疼起来竟是走路也不能。”
这种病,说有的话每个上了年纪的,尤其是半夜起来上朝,冷冰冰的地面说跪就跪的老大人,大概都有一些。
四爷也知道,他们说的这种的,多是收了寒凉或是有些风湿疼是真疼,但这疼的程度有多大,只有自己知道。属于弹性比较大的病症。
换言之,顺王这是暂时从朝堂给退出来了,不想掺和了,病就犯了。想掺和了,人家就有好了。
邓显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府里的事,多是世子打理。只是世子多是忧心王爷,十日里倒是有八日在府里,侍奉在王爷身边,连会客的时间都没有。”
哦这就是说,京城的局势还很晦暗。
剩下的事,金匡一句都不问了。
两人在这边留了一晚,第二天,四爷叫金孝带着人亲自将邓显送到任上。
临分手的时候,邓显上了马车了,才撩开帘子跟四爷低声道“二爷叫我跟您带句话,是说许时思南下江南了。之前谋划的事恐怕得往后拖一拖”
这是进一步表达亲近的意思,是说李诚连所谓的秘密都敢叫他转达,那就是特别亲近的人。
这个亲近,不是对着整个金家的,而是只冲着四爷来的。
四爷受了这个好意,也提醒他“县尉为本地豪侠出身让金孝在县城暂留一个月”
是说此人手下要人有人,善于动武,不好相处。为了确保安全,连人手也给了他了。
邓显何等样人,在这边一天一夜,已经看出金家在这边的根底。与其说金家依靠他,倒不如说抱团取暖,怎么才能把这地方经营成小王国。
送走了邓显,很快工部的人就会过来。四爷以选宅基地的借口,带着人开始频繁往山里去。家里的事,林雨桐叫孙氏和姚氏两个帮着看着,跟着四爷走。
谁都知道林雨桐的本事,也就徐氏拦了一回,也是担心安全。林雨桐只说不放心死而已,徐氏也就不说话了。
琨哥儿和三爷关着外头的事,珅哥儿负责学馆那边。琪哥儿只跟着金匡。璇姐儿在家跟久儿和金双他们作伴,一点是也没有。
四爷和林雨桐带了金逸金霸和李弩,以及山下的猎户,带着干粮等东西,就进了山林。
庄子所在的这座山,是猎户们常上的山,李弩最近也都是在这边转悠,这里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山。将这山头赐给永久的赐给金家,那是因为老侯爷当年封侯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且安葬在这里。
其他的倒是真没别的了。
树木都是野生野长的,许是老太太管理的缘故,倒树死树的边上,必有栽种的小树。等闲也不见干了的蘑菇木耳山珍这些东西,可见山下的人也是常上山的。
就有猎户解释“这边人多,那只能说来这边的人更多。猎户都不去的地方,打柴的采摘的,也都更不敢进去。”
是这个道理
野物是打不完的,不过是凶兽较少便是了。
从山的另一侧下去,在山下的溪流边安营扎寨。这边的火都升起来了,林雨桐正要喊四爷过来烤火,就见四爷转着圈的看周围。
“看什么呢”林雨桐过去,也站在他的角度上。
四爷朝几个方位指了指,“看出什么来了”
林雨桐知道,四爷是研究过风水那一套的,他说有点名堂,那必然是有点名堂的,“这里这里的地势瞧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