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达米安会觉得从心底升起一种盘旋不去的孤独感，可是这念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一个以征服者命名的男孩身上呢?

但在这世界上，他确实是独立的、畸形的。厄蒂特的存在让他至少变得不再那么寒冷。

这么说，厄蒂特在他生命中的位置的确是特殊的，但达米安绝不会因此轻易把罗宾的位置给让出去，他们是敌人。

“达米安。”迪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男孩这才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离厄蒂特更远了一些。

“快起来，格雷森。解决这个麻烦，我要回房间了。”

“我原以为她会很正常的。”迪克委屈地说。

提姆从楼梯下走上来，恰巧听到这句话，敷衍地接嘴道：“你接她来的时候不就应该知道了吗?奥古家能有谁正常到哪里去?不过，她已经比我们的预期好的太多了。”

然后，提姆的表情变得微妙了一瞬，眼神飘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含含糊糊地说：“而且……她还……还挺可爱的……”

达米安厌恶地撇嘴，同时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提姆，但对方很快已经恢复了镇定的模样，他随即侧身，恰好露出站在走廊上的厄蒂特，他们话题的中心人物。

一阵电流窜过他的身体，提姆悚然一惊，诧异地后缩了一下，他的存在感立刻无限缩小了：“……你们说别人坏话的时候都不知道避讳的吗?”

他拉了一下自己的外套，不动声色地倒退几步来到楼梯口，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步窜上楼梯，丢下一句：“千万别告诉布鲁斯我来过这里，家庭矛盾也不要带上我!我走了!”

“提姆。”

提姆的身体僵硬，但步伐却卡在了楼梯口，不敢再移动一步，因为声音的主人正是布鲁斯。青少年缓慢地回过头，朝布鲁斯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明天带厄蒂特去哥谭高中。”布鲁斯说，他的视线在僵硬站在走廊上的达米安和“咻”地从地面上站起来的迪克之间逡巡，“我已经安排了她的学习进程。”

提姆只好点了点头，在布鲁斯说出更多的话之前冲回了自己的房间，背影仓皇，如同身后有洪水猛兽。

感觉自己被嫌弃的布鲁斯：“…………”

“我不觉得她需要学校的教育。”达米安突然说，在布鲁斯看过来的目光中倔强地仰着头，直视他的父亲，“她不适合……”

达米安很清楚一个奥古在普通人当中是什么感觉。就连他和身边这群人相处的时候，偶尔都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从未和别人说过这种感受，而他们很明显不属于心思细腻的那一类，除了迪克，但他也说服不了布鲁斯，更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和正常人相处的时候，每时每刻的细节都会在强调他们的人生是畸形的，他们该为此感到骄傲吗?

“达米安，我知道你一直把自己当做我的敌人。”

“我没有……”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接纳她的，达米安，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

“你可以问她自己愿不愿意去。”他只好说。

“我会的。”布鲁斯说。他又看了他们一眼，或许他发现厄蒂特就在他们身后了，但布鲁斯并没有说出来。

达米安哑口无言。布鲁斯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开了，没有留给男孩任何再说话的时间，就像一个独.裁者。达米安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什么，嘲弄一笑。

然后，他干脆利落转身，弯腰一手穿过厄蒂特的膝盖，一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一发力将小姑娘稳稳当当地抱了起来。

达米安虽然只是个十三岁的男孩，但却抽芽的比小姑娘高那么一点，加上奥古训练的结果，他轻而易举地就将自己的姐姐厄蒂特抱了起来，并且不显得有任何违和感。

“我送她回房间。”他不耐烦地说，“如果指望你们得到什么时候了。”

“哦、哦，”迪克愣愣地说，“好的。”

达米安低头神情复杂地望了厄蒂特一眼，而这画面落到迪克眼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们就像两面反向镜——

达米安长相偏向布鲁斯，而厄蒂特更像塔利亚，并且，他们的性格也仿佛冰与火，达米安总是情绪尖锐，而厄蒂特有时候却显得非常冷淡。

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是一对姐弟。

但迪克没想到的是，正是因为他们的不同，导致未来的岔路上厄蒂特选择了一条和达米安截然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