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28.4%(1 / 2)

宫中犒赏三军的仪式到下午才散, 这次立功的诸位将领更是留到了傍晚,在文劭帝的安排下吃了一顿接风宴。

因为先帝与镇国公走得近, 文劭帝幼时便与国公府几位年纪相仿的少爷走得也很近,宫宴散了之后还单独留了阮振平一会,与他说话。

阮振平是镇国公的长子, 比文劭帝年长几岁,文劭帝小时候闯了祸不敢说, 多半是阮振平帮他背的黑锅, 他心里对阮振平也就比对别人多了几分亲近, 私下里一直称他为大哥。

以前也就罢了, 可如今他已经登基为帝, 再这样称呼就不合适了。

阮振平委婉地提醒了一下, 文劭帝眸光却是一暗“大哥也与我生分了吗”

“这不是生不生分, 是君臣之仪。便如父教子,子孝父, 都是天地规矩,我等既生而为人, 自当遵守才是。”

文劭帝哦了一声,淡淡道“可我怎么记得大哥还叫过国公爷老东西呢”

阮振平嘴角一僵“那是年幼时不懂事,口出狂言胡言乱语。”

“我记得这就是五六年前的事啊, 大哥那时应当跟我现在差不多大, 算不得年幼吧”

阮振平“”

“而且国公爷当初也拿这话骂过我父皇,这难道就是君臣之仪”

阮振平越发不知说什么好了。

文劭帝摆摆手,无奈道“好了, 你若也要跟我讲究这些的话,那我可就真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了。”

说着就瘫在了桌上,单手托着腮,向来紧绷着维持帝王仪态的身子松懈下来,扭了个九转十八弯,哪还有半分刚才大宴群臣时的风姿。

他在阮振平面前挨个把自己看不顺眼又奈何不了的大臣们骂了一遍,骂完又说到了自己的后宫之事,语气中颇有几分酸楚。

“朕今年也二十有四了,膝下却没有一儿半女,朝中人议论纷纷,都说朕偏宠皇后,才致后宫至今没有子嗣。”

“可是嫡子尚未出生,我又怎敢让庶子占了长子之名”

“前朝之乱便是始于立嫡立长,我朝泰安八年的大乱亦是因为嫡长之争,甚至到我父皇登基,宣王余孽还”

文劭帝说到这停了下来,面色似有些尴尬,看了一眼阮振平,见他神色如常,便将此事带过了,只道“我也是为了前朝和后宫的安定才坚持要先有个嫡子,那些大臣们却天天催着我赶紧生一个,倒好像我是专门拿来配种的似的。”

阮振平听到最后一句差点没忍住笑起来,好不容易才绷住了自己的脸色,安慰道“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孩子早晚都会有的,大可不必着急。”

“这种事讲究个缘分,眼下不过是缘分没到而已,等缘分到了,孩子自然也就来了。”

“您登基时臣虽不在京城,但也听说过那双虹祥瑞,说不定这就是个先兆,您回头能一次抱俩,儿女双全呢”

双虹之事已经过去近一年了,如今已没什么人提起。文劭帝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解读那祥瑞之兆,闻言愣了愣,旋即大笑“那朕就借大哥吉言了。”

阮振平在宫里耽误了些时候,从宫中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他见阮振堂还在宫外等着自己,忙走了过去。

“怎么不先回国公府去等在这里多冷啊”

阮振堂前些日子一直被阮劭安关在府中不准出来,直到今日犒赏三军,他好歹也算是三军中的一员,才在龙骁军入京前被放出城,加入到了队伍当中。

以他现在的身份还没有资格参加宫宴,也就是说他很早就已经从宫里出来了,却一直等到现在。

“不冷,左右我回去也无事做,就在这里等等大哥。”

他笑道。

阮振平年少时缺筋少弦,很多事都不过脑子,过了脑子也不见得能明白其中那些弯弯绕绕,但现在在官场上混久了,也算是半个人精了。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阮振堂估摸着是出家门时得了阮劭安和曹氏的吩咐,让他跟大哥一起回去,所以才等在这里不敢先走。

他轻叹一声,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揽了揽他的肩“走吧。”

两人回到国公府时天已彻底黑了,但国公府内灯火通明,从下人到主子,都在等着他们回来。

“大哥八弟”

阮振晏早已等在门口,见他们过来立刻迎了上去。

另有一十二三岁的少年人跟在他身后,见到阮振平后立刻窜了出来“爹”

阮振平的视线落在少年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笑着抬手在他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

“都长这么高了快超过你娘了吧”

少年嗨呀一声侧头躲过,道“您别老摸我头,我都已经是大人了”

“大人你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大人”

阮振平说着还要摸他的头,少年赶忙跑开了,双手护着自己的脑袋死活不让他摸。

“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吧,”阮振晏在旁说道,“等你们半天了,爹娘说你们不回来不准开席,我都快饿死了。”

阮振平便也收了手,揽着阮振堂一起往里走去,边走边道“在宫里灌了一肚子的黄汤,菜都没吃几口,走,咱们去吃点好吃的去,你伯父伯母肯定让厨房做了咱们爱吃的菜。”

几人结伴来到正院,一大家子人都在等着他们,国公府的人都到齐了不说,阮劭安也带着曹氏和阮芷嫆露了面,顾府二老也在席间。

见他们进来,原本就热闹的房间更加闹腾起来。

阮振平已有近三年没回过京,一时间被众人围住,又是嘘寒问暖又是询问边关近况,说什么的都有。

几个小辈更是围在他脚边,一迭声地询问他带了什么礼物回来。

阮振平应付完了长辈,一把将年纪最小的侄子阮渠抱了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

“你想要什么啊告诉大伯,大伯看看准备了没有。”

四五岁的小男孩脆声道“我想要一匹马,跟爹爹骑的一样大的马不是小马驹那种”

阮振晏一把将自家儿子从他手上接了过去,道“人不大点还想要匹大马,给你了你能爬得上马背吗”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直到阮振平让人把自己带回来的礼物以及宫中颁下的赏赐全都抬上来,这才停下,高高兴兴地看自己的礼物去了。

大马是没有的,但阮振平从边关带回来了许多其他好东西。

这些东西不见得贵重,但都是京城很少见的边关特产。

很快众人就都拿到了自己的礼物,长辈们称赞一句孝顺,晚辈们道一声谢,欢欢喜喜地说笑了一会便开了席。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顾家和阮家的人不便多留,便准备回去了。

曹氏这些日子过得很是不好,自那次被顾家扫地出门,彻底惹恼了阮劭安之后,就被夺了管家之权,如今阮家内院是由阮劭安的宠妾柳姨娘管着。

阮劭安发了话,她一天不能求得顾家的原谅,就一天不准她出府,免得她又到处惹是生非,所以这几个月除了去顾家登门道歉,她哪儿都没能去过。

顾家跟她做了好几年亲家了,对她也很是了解,知道她就算道歉也绝不会是真心实意的,倘若这次若原谅了她,她以后定会仗着母亲的身份变本加厉的从阮芷曦身上讨回来。

所以这次顾家说什么也没松口,不让她进门就是不让她进门,大有跟她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与此同时他们并没有拦着阮家其他人登门,好让京城众人都明白,他们针对的只是曹氏,并非阮家所有人,免得有人觉得阮芷曦嫁了人就不认自己的娘家了。

曹氏这么久连个跟顾家人或是阮芷曦说上话的机会都没有,今日阮振平回京,阮劭安就借着这个机会将她带了出来,让她无论如何一定要求得他们的原谅。

曹氏便是再怎么不愿在阮芷曦面前低头,这几个月的磋磨下来也知道什么叫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了。

她好歹要先把管家的权利拿回来,不再看那小妾的脸色才是。

至于阮芷曦她大可今后慢慢跟她算账。

谁知她出了国公府的大门准备去找阮芷曦的时候,却发现她和顾君昊没出来,一问才知是被阮振平留下说话了。

“娘,要不咱们去找顾老爷和顾夫人吧,他们就在前面。”

阮劭安嫌道歉的事太丢人,不肯陪曹氏一起,已经带着阮振裕阮振堂先一步离去了,现在陪在曹氏身边的只有阮芷嫆。

他们刚出来不久,顾家的马车也才走不远,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曹氏却冷哼一声,道“那姓周的贱妇如茅坑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根本就说不通那顾老爷又是个耳根子软,只知道听女人话的,找他也没用”

“这事只能找你大姐,她怎么说也是阮家的女儿,是我的女儿,不好在大街上给我难堪。”

“只要她松了口,顾家又算什么”

往常阮芷嫆觉得母亲说的都对,必定会跟着附和几句,今日却没吱声。

这小半年来发生的事太多了,桩桩件件都和以往不同。

阮劭安和曹氏是长辈,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始终觉得自己还是占着父母的名分,能拿捏住阮芷曦,但阮芷嫆现在却有些怕这个大姐了。

她辈分本就比阮氏低,阮氏听话的时候还好,她也能跟着曹氏踩她两脚。

可阮氏若不听话了,阮劭安和曹氏好歹为人父母,只要不主动去招惹她,她就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但她这个做妹妹的就不一样了。

大姐会不会把以前受过的气全都撒回来会不会连同父母那边让她遭过的罪也都发泄到她这个妹妹身上

阮家本就只有曹氏能给阮芷嫆做主,阮劭安是根本不把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的。曹氏若不能再护着她,那她在阮氏那里无论受了什么委屈都不会再有人给她出头。

这些念头每天不知要在阮芷嫆脑子里过多少回,她整日心惊胆战,比阮劭安还盼着曹氏能早点得到顾家和阮芷曦的原谅。

她隐约觉得曹氏抱着这样的念头去道歉是没有用的,可也知道自己劝不住她,只能满心焦虑地等在一旁,盼着她那姐姐好歹还能像母亲说的,真顾忌着人伦孝道,多少给她娘一些面子。

逗留在国公府的阮芷曦并不知道曹氏母女还等在门外,她正开开心心地跟阮振平说话,从阮振平手里接过了一个匣子。

匣子沉甸甸的,打开来之后满目生辉,里面满满当当装的竟然都是夜明珠,有大有小,不一而足。

阮芷曦饶是分辨不出古董玉器的好赖,却也知道这东西定是极贵重的,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夜明珠倒也不稀奇,咱们府上就有两颗,是先帝当年送给爹娘的成婚贺礼,”阮振平在旁说道,“但是这么多我还是第一次见,就都买下给你带回来了,想着镶在房里或者车上应该都挺好看的,权当看星星了。”

拿夜明珠当星星

阮芷曦要不是了解国公府一家的为人,几乎要以为他们平日奢靡成性,挥霍无度了。

但事实上国公府虽富贵,却绝没到穷奢极欲的地步,日常用度既不刻意朴素,也不会刻意彰显自己的财富。

阮振平忽然拿出这么一匣子夜明珠来,着实把阮芷曦吓了一跳。

白日里龙骁军入京,她听他说带了好东西给她,还以为刚才那些礼物就是了,现在才知道,这才是他口中真正的“好东西”。

想来是刚才人多,阮芷嫆也在,他不好当面厚此薄彼,所以才留下了她和顾君昊,偷偷给她。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大哥你还是留给伯父伯母吧。”

阮芷曦把匣子推了回去。

“他们又不喜欢这东西,”阮振平道,“当年先帝赏的那两颗夜明珠都被他们放在库房里积了灰,几十年没拿出来过,还是前些年你那几个小侄子贪玩把库房乱翻了一遍才找出来。”

“那就给侄儿们,他们”

“给他们当弹珠啊”

阮振平哈哈一笑。

“那两颗夜明珠被他们跟一把弹珠混在一块满地滚着玩,裹得全是泥,不到晚上都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