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 37 章(2 / 2)

许是因为没有为他配备书架的缘故,沈占康的书桌上堆着许多书,显得有些凌乱,那满满当当的桌子上,却辟出了一角,放着茶壶茶杯?

杜氏笑着上前掀开壶盖,口中道:“听闻你们这些文人墨客最爱饮茶,不知先生喜欢哪种?”

说着那壶盖已经打开,壶中茶水颜色果然已浅,只是那随着壶盖掀开而升腾起才茶香和水中的茶叶形状模样,都表明这是上等的好茶。

“哟!”杜氏故作惊讶地抬头看向沈占康,“这茶可不便宜吧?”

沈占康不知杜氏打的什么主意,只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在杜氏看来,沈占康这便是心虚了,不由继续追问:“多少银子一两?”

沈占康摇了摇头,却开口问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杜氏冷冷一笑,向着房中的主位上坐了下来,一副要处理大事的模样。

“我尊称您一声‘先生’,是因为你为我那庶子授课,但在其他方面您能不能担得起‘先生’二字,恐怕还有待商榷。”杜氏眼带蔑视地看了沈占康一眼。

沈占康落魄的这几年,没少见这种眼神,早已练就了能屈能伸的本事,这一眼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夫人此话怎讲?”沈占康一撩衣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无惧色。

杜氏见他如此,心中却有了怒意,脸色也沉了下来:“我家老爷心善,又是不爱管事的,不管是家中还是手上,都看得很松。”

杜氏说着瞄了一眼沈占康,见他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想来是碰到了硬茬:“可偌大的一个家又不得不有人撑着,我便少不得出面做个坏人。”

沈占康耐心地等杜氏说结论,他从前在别人家教书,虽然主母的出身未必都是大家闺秀,可到底都是知书达理的,因此对他都还客气。

眼前的这位杜氏,却不像是这样门第的当家主母,却和他在街面上见过的市井小民更像些。

“先生没什么要说的吗?”杜氏见沈占康只是沉默着,不由问了一句,“若是你主动招了,我还可以放你一马。”

那杜氏拿出居高临下的气势,端坐在那里像是升堂审讯犯人一般。

沈占康看她那个样子,不免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仍是淡淡地说道:“占康愚钝,不知夫人所问何事。”

杜氏怒极,向着桌上拍了一掌:“你还装糊涂!”

沈占康看向杜氏,他来之后听伺候他的下人说过,从前的先生是这位杜氏的表弟,因为没有真才实学被林老爷赶出去的,所以杜氏今日的这番作为,沈占康倒觉在意料之中了。

“请夫人明示。”沈占康仍旧平静,并不因为杜氏的态度而气恼。

只是他越是这样,杜氏越发觉得他心中有鬼,索性直接说道:“你不过来我们家几日,竟能喝起那样的好茶!银子从哪里来?是从哪里拿的还是偷了东西出去变卖了?”

难怪杜氏一来便掀开茶壶若有所指,却原来是怀了这番心思,先污蔑他是贼,然后将他赶出去?

“夫人无凭无据便说我是贼,未免有血口喷人之嫌。”

沈占康稳稳坐着,如果林成川最后也信他偷东西而将他赶出去,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样的门户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只是可惜了凝洛,那样冰雪聪明为人通透的姑娘,竟生于这样的家庭中。

“先生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别怪我不客气了!”杜氏说着也发了狠,“来人!给我搜,看看这个贼偷了咱家的什么!”

沈占康还没来得及诧异杜氏连一点体面也不给彼此留,就听门一把被推开了。

“谁是贼?”随着一声质问,进门来的却是林成川。

杜氏一愣,她明明让那两个小厮守在外面听她吩咐的,怎么倒是林成川进来了。

“老爷!”杜氏忙站起身向林成川施了一礼。

沈占康也站起来向林成川一拱手:“林老爷!”

“先生快坐!”林成川仍然对沈占康很客气。

“我过来问问先生在咱们家可住的惯,”杜氏走上前搀住林成川,将他带到自己先前坐的那把椅子那里,“谁知道竟发现先生喝的茶是雀舌!”

看林成川在那椅子上坐下来,杜氏心想这样也好,当着林成川的面捉贼,还省得她在中间传话了。

“先生坐!”林成川再次向沈占康说道,沈占康见林成川已入了座,自己便也不再推辞。

“那可是上等的雀舌!”杜氏郑重其事地强调,“他才到咱们家来,连束脩都未给过一次,哪里有钱买那样的好茶?可见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住嘴!”林成川怒喝一声,吓得杜氏险些脚下不稳。

“出尘读书的事,你何曾操过半点心?”林成川指着杜氏斥道,“如今我们好不容易请了一位真正有学问的来,你又跑出来红口白牙的污蔑人家是贼,你算个什么东西!”

杜氏一听林成川这样说不由有些慌神:“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家着想?若是现在不管不顾,不等出尘学出个样子,咱们家就要被人搬空了呀!”

“你给我闭嘴!”林成川恶狠狠地向杜氏吼道。

杜氏一愣,继而一面掩面嚎哭一面从衣服上解下帕子遮住了口鼻:“十几年的夫妻,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对我!”

林成川直看着杜氏皱眉,又忙转向沈占康:“先生莫怪!”

杜氏见林成川对沈占康仍是恭敬,不由停下嚎哭气道:“老爷莫要识人不清,这穷秀才怎么可能喝得起雀舌!”

“难道就不能有人送先生雀舌?”林成川忍不住向杜氏又吼了一声,从他进屋起就一直让杜氏不要说了,这妇人怎么就听不懂呢?

“送?”杜氏愣了一下,继而又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有人送那样好的茶给他?一个穷秀才,无权无势的,送好东西给他岂不是糟蹋了?”

她只一心认为沈占康是贼,因此说话也不再注意起来,反正都直呼对方是贼了,也不在乎这最后的一点脸面。

就算林成川让她闭嘴,又说茶可能是送的,在她看来都是在为沈占康开脱,毕竟沈占康是林成川请来的,他在认清事实之前为他开脱也能理解。

林成川被杜氏的一番话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一时只觉得丢人至极,指着杜氏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个……”

沈占康心中仍感激林成川的维护,眼见林成川气急,他忙向林成川道:“老爷息怒,身子要紧!”

杜氏只当沈占康假惺惺,又想开口说什么,林成川却逼着自己快点缓过劲来,生怕杜氏再说出什么难听的:“是凝洛,凝洛买了一点雀舌拿去孝敬我,我说这茶不错让她也送给先生一些尝尝……”

“你,”林成川又指向杜氏,“你说说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往先生身上泼脏水,你让我……”

“还不快向先生道歉!”

杜氏闻言只剩瞠目结舌,她是捉贼来的,没想到林成川竟然知道这事的内情。

“愣着干什么?”林成川又向杜氏呵斥一声,“向先生道歉!”

沈占康少不得要说句话:“不必了,不过是误会一场。”

杜氏却不领他的情,转向沈占康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是我搞错了!”

她将话说得极快,又不正眼看沈占康,只看得林成川又气起来。

“你便是这样道歉?”林成川觉得杜氏方才的话说得未免太难听,莫说沈占康这样的傲骨文人,便是他也忍不了这般侮辱,若是杜氏不好好道歉,他哪里肯依?

杜氏又气又羞,索性哭了起来,倒让沈占康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不过是场误会,就这么算了吧!”

林成川看杜氏那个样子也不好再逼她,只向她恼道:“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话,还不快走!”

一时之间,杜氏真是丢人至极,底下仆从看着她那个样子,也都低着头,不敢多说什么。

杜氏脸红耳赤的,低着头,狼狈地走了。

林成川只好再次向沈占康拱手:“惭愧,惭愧!”

杜氏在门外,听得自己夫君对沈占康致歉,心里更加愧疚,又觉脸羞,只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那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