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报(1 / 2)

臣妻 阮阮阮烟罗 3209 字 1个月前

京城郊外, 沈湛接过温羡递来的酒杯, 在柳枝轻拂的暮春暖风中, 举杯一饮而尽。

曾经,他们是友人, 是亲人, 有过信任的相交, 有过锥心的猜疑, 也有过立场的对立,他的母亲,曾数次差点害了他昔日妻兄的性命, 而他昔日的妻兄,最终主力查出定国公府谋逆冤案,借此扳倒了他的母亲。

恩恩怨怨, 早在数年前, 就已尘埃落定,如今, 都在这杯清醇的送行酒里,不必再多说什么,将酒饮尽的沈湛, 将手中空杯放在另一只刚刚饮尽的空杯旁, 朝来送行的温羡拱手告别后,正欲登车离开时,忽听车轮飞驰声响,有一辆宫车匆匆驶近, 车厢中的女子,还未等马夫彻底勒停马儿,就急吼吼地掀帘跳了下来,飞跑到了他的身前。

“公主殿下”沈湛与身旁的温羡,朝来人如仪行礼。

差一点就没赶上送别的容华公主,气喘吁吁地望着身前的明郎表哥,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就只是这样望着他,贪婪地望着他,望着望着,她呼吸渐渐平定,可仍是说不出一个字,只因喉头愈发酸涩,涩得她说不出那些原先想好的送别说辞,哑声沉默半晌,终只微哽轻道“明郎表哥你要保重啊”

简单的一句话说出,沉重的心闸也似随之打开,漫流的心潮向上翻涌,令容华公主双眸湿润,眼圈儿红红地望着她的明郎表哥,将那些原先拟想的送别说辞尽皆抛下,难忍冲动地道出自己尘封数年的真正心声。

“其实其实明郎表哥当年外放青州时,我是想随皇兄一起来送你的,可是可是之前不管我怎么恳求,明郎表哥你都不愿留在京城,我心中难过又生气,一个赌气,就没有随皇兄来送你如果如果我当年来送你了如果我跟着你一起去青州,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会不会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泛泪双眸中的光芒,随着这一美好畅想,粲然亮起瞬间,即如流星倏忽而过,寂寂落了下去,容华公主唇际弯起淡淡的笑意,自问自答道

“其实我知道的,我已经想明白了,什么都不会变的明郎表哥你早就和我说过,只把我当妹妹看,可我从前总觉得,这是能改变的,只要我努力排除所有的障碍,你就能改变心意,就有可能真正喜欢上我但现在我明白,有些事,是一辈子都没法改变的,就像明郎表哥对我,永远不会超出亲人的喜欢,就像我对明郎表哥的心意,也永远不会改变”

沉默的沈湛听至此处,正欲劝说,就见容华公主边红着眼边笑着说“我还是会喜欢明郎表哥的,喜欢那个送我孔雀裙的明郎表哥,喜欢那个关心我、照顾我的明郎表哥,我会把这份喜欢,像明郎表哥送我的小面人一样,装在匣子里,珍藏起来,不再给别人看,包括明郎表哥,也不会让任何人拿走,包括明郎表哥。”

容华公主含泪笑着对沈湛道“明郎表哥,以后你就只是我的表哥,我也只是你的嘉仪表妹啦,你去燕州,要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啊。”

幼时在与圣上相识熟络后,沈湛随圣上同唤容华公主芳名“嘉仪”,后来少时,他得知容华公主心意,婉拒之后,为免误会,有意拉远距离,一直尊称“公主殿下”,再未唤过她的名字,沈湛望着身前双眸湿润的女子,好似又是当年那个被人欺负、却还强忍不哭的小女孩站在他身前,轻对她道“嘉仪,你也保重。”

就似当年,被人欺负,还能强忍不哭,可一听明郎表哥唤她“嘉仪”,心中的委屈就止不住地往上涌,眼泪也扑簌簌地跟着往下掉,于和煦暮春暖风中,缀在容华公主睫处许久的泪珠,随着沈湛这一声轻唤,终似珍珠滚落下来,看着沈湛登上马车远去的容华公主,难抑强忍多时的泪水,望着越来越远的滚滚烟尘,扑簌簌地掉着眼泪,像是把这些年来的心意情爱,都流光了,直至再也看不见远去的车马,方慢慢地止了泪水,轻轻啜泣。

正抽抽噎噎,一方雪白的帕子,递送至了她的面前,容华公主顶着张哭花了的脸,泪眼朦胧地看去,见是身旁的温羡伸手递来,哽咽着轻哼一声,“臭男人的东西谁要你的”

她从自己袖中取出香喷喷的帕子,低首擦着眼泪,专程来送行的温羡,见此地已无事,便欲离开,却又被容华公主叫住,叫住后却又似无事,他静等了一阵,仍等不到容华公主开口,便先开口问道“公主殿下有事吩咐”

“吩咐我哪敢吩咐你”容华公主凉凉地哼了一声,双眸瞅了温羡一阵,口中咕哝哝的,欲言又止,最后仍是语义不明,只边将头一扭离开,边嗓音凉凉道,“你还是自己管好自己吧小心皇兄揭了你的皮”

一年又一年过去,当朝贵妃养兄,依然未被圣上揭皮,不但未揭,还成了大梁太子太傅,原就颇受圣上赏识的他,又因与薛贵妃的亲缘关系,更得圣上青眼重用,可谓是当朝第一红人,常携父入宫,与贵妃娘娘相聚,共享团圆之乐。

这日家宴,仍是当朝贵妃的温蘅,亲自下厨做了几个青州小菜,常年养病的太后娘娘,因近来身体精神尚可,兴致上来,也做了一两道,容华公主在旁看着手痒,也在母后指导下,学做了一道八宝兔丁,再加上御厨烹制的山珍海味,满满一桌摆开,众人围桌而坐,在闲话笑语中,共享佳肴,渐将桌上美味食了大半,除了中间那道几未有人动筷的八宝兔丁。

容华公主在这道精心烹制的八宝兔丁刚出锅时,就迫不及待地先尝了一口,此后,她再未动筷,也明白他人为何绕着这道兔丁夹菜,但明白归明白,旁的菜都被吃了大半,就她这道还满满当当的,忒没面子,遂还是笑着招呼着道“多吃些呀”

在她扫看众人、寻找目标的目光中,两个孩子默默地低下头去,避过姑姑的扫视,容华公主的眼神,最终定在了温羡身上,直接点名道“温太傅,你多用些。”

被点名的温羡,持箸寻夹了块最小的兔丁,放入口中,难嚼下咽,却不又能在众目睽睽下吐出,只能就着手边的酒,喝咽下去,微笑着谢公主殿下赐食。

太后在旁含笑看着,看着看着,心中又很是忧惘,自从嘉仪执意要与温羡解除婚约后,她就一直为她留意新的好婚事,可嘉仪本人,却对此一直不上心,直到前几年明郎离京赴边后,才勉勉强强,同意相看些优秀的世家子弟、年轻朝臣。

但,那些英俊有才的年轻男儿,在嘉仪眼中,总是缺点多多,每次不是说这个缺乏男子气概,就是说那个磨磨唧唧不爽快,总之没有一个合她心意的,就这么一直拖到今天,那些男儿们都成亲娶妻了,嘉仪她,还是孤身一人,没有定下新的婚事。

对此,她这做母亲的,忧心忡忡,但嘉仪却劝她宽心,总说什么缘分未到,说什么有母后在、有皇兄在,她不是孤身一人,这般自自在在也挺好,太后拿嘉仪没办法,也只能由着她宠着她,并不强逼她婚嫁,毕竟在她这母亲心中,儿女们平平安安才是第一位的,旁的在“平安”二字之前,都可先放一放,有她在,有皇儿在,无人可伤害嘉仪,纵是她日后病逝,皇儿定也能照顾好他妹妹嘉仪一世,对此,她很是安心。

太后想着想着,看嘉仪又在“逼劝”温羡吃她炒的八宝兔丁,还在晗儿与伽罗同情的目光注视下,把盛着兔丁的盘子,直接端送到温羡面前,不由在心中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