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人忧天的大夫(1 / 2)

七零妇产圣手 金面佛 6780 字 1个月前

余秋赶紧冲回实验室,高师傅已经准备休息了。

他今天跟老友喝了几杯酒, 比往常困的更早些。

余秋赶紧将默写下来的顺铂结构是塞到高师傅面前, 这是一种以二价铂同两个氯原子和两个氨分子结合的重金属络合物。

高师傅还是老习惯, 只简单问了句便直接收了纸, 然后自己去手术室洗澡,准备睡觉。

余秋跟在后面当小尾巴, 反复琢磨了几次,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将双氢青蒿素跟青蒿琥酯收回头。

难不成说已经有现成的药了, 不需要再合成?可是按照高师傅那执拗的个性,说不定还会自己再合一遍, 然后想办法提高药品的纯度, 再进行动物试验。

他一直对于现在的土法上马耿耿于怀, 坚信如果药品纯度提高的话,很多问题都可以被解决。

余秋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的时候,医院通往食堂方向的门口传来喊声“小秋。”

她转过头, 瞧见陈媛朝自己招手, 看上去有急事。

就这么一转头的功夫, 高师傅已经走进手术室洗澡去了。

余秋只得安慰自己,算了,等人家洗完澡再说,她走到陈媛面前, 奇怪道“怎么啦?”

都这个点儿了,他们总不会还想着要好好庆祝一番今天的面试吧。

陈媛赶紧拉着她“走吧,你跟我去一趟供销社, 看个病人。”

余秋更加奇怪“供销社谁生病了啊?红梅吗?她怎么不来卫生院?”

供销社就在卫生院旁边啊,都这个点儿了总不怕还耽误了人家过来买东西。

陈媛摇摇头,满脸忧虑“你过去瞧就知道了,是郝红梅的表姐,她不敢来卫生院,怕把病过给人家。”

余秋奇怪“什么病呀?这么严重,传染性很强吗?”

“打摆子,一直打摆子。”成员的表情十分沉重,“她在海南插队,他们队里头已经有一个人死了。”

余秋惊讶的不得了,打摆子就是疟疾呀。她插队的地方难道没有医院吗?只要使用氯喹抗疟治疗,总不至于发展到绝症的地步。

陈媛愁眉苦脸“吃药了,他们连队里头给发了药吃,可是反反复复总是好不了。你看到她人就知道了。”

郝红梅的表姐叫周文文,是个跟名字一样文气的姑娘,又或者即使她曾经开朗活泼,此刻也没有活泼的力气了。

18岁的姑娘躺在郝红梅的小床上,整个人瘦成了一把骨头架子,要不是眼皮子还在微微的动,看到的人会怀疑床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因为没有一点儿活泛劲儿。

这个曾经给郝红梅写信,骄傲的告诉表妹,她在建设兵团插队,四舍五入也就等于是解放军战士的姑娘,现在病入膏肓,已经瞧不出当初的意气风发。

郝红梅在旁边抹眼泪,嘴里头一个劲儿地念叨“怎么会这样啊,他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你是生病了,谁稀罕吃他们的病号餐啊。”

周文文却在笑,努力安慰自己的表妹“没事的,红梅,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怕以后就见不到的。我没有什么想要抱怨的,我只是吃不消了。他们也不是坏人,只是上级下达了开荒任务,少我一个人干活,他们就要多做些,不然年底就完不成目标了。我们都是革命人,既然活着就要拼命干,把一生奉献给国家,一直躺在床上算,怎么回事呀?”

她说话断断续续的,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要耗尽她身上所有的力气。

她的确病怏怏的,说话声音都大不起来。

太难受了,从今年春天过后,她就莫名其妙的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天旋地转,房子像是要地震似的。

他们连队的卫生员一开始说她是疯了,后来又说她是感冒了,没什么大不了。

她却清楚不会是感冒,哪有感冒这么严重的呀,冷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在冰窟里头,热起来又像是在火焰山上烤。

最后还是经验丰富的本地老兵看出了问题,说她得了瘟疫,这才把她往医疗队送。

送的那一路上,马车不停的颠簸,她几次晕过去,每次晕的时候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拼了命地大喊一声“主席万岁”,彰显革命精神永垂不朽。结果后面又晃晃悠悠地醒了过来,到底没让他直接牺牲成。

去了医疗队,大夫给她抽血化验,果然是疟疾,然后给她开了氯喹。

当时是治疗好了,她病愈之后立刻回连队继续参加劳动。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月又犯病了,这回卫生员也给她开了氯喹。

好不容易好了,她整个人也瘦的不行,走路都摇摇晃晃,头昏眼花,动不动就耳鸣。

她本来想病好了之后自己想办法赶紧调理身体,还在院子里头打乒乓球锻炼身体,却不想抓着乒乓球她都心慌手抖。

然后第3个月,她又再度发病了,如此循环往复,就没有几天消停的时候。

她实在吃不消了。

连队里头的知青都去参加高考了,农场却不让她去,说她这样子没办法过体检,去了也是浪费名额。

周文文感觉自己已经看不到希望,她也不想继续留下,省得总有人说她不劳动,还赖着病号饭没完没了。

她想回家去,就是死,她也不要死在那个地方。

她不喜欢那个地方了,她想回家,回没有打摆子的家。

结果坐车又坐船,在路上她又发过好几次病,每次都感觉要死了,却又神奇地活了下来。

船到红星公社码头的时候,本来还要往前开,周文文实在是吃不消了。

她感觉自己没有办法支撑着回家,想到表妹就在红星公社插队,而且还是在供销社站柜台,按照表妹写给她的信里头描述,供销社就在渡口边上。

于是她挣扎着下了船,想要过来见一见妹妹,算是临死的时候好歹有个亲人在身旁。

结果她连走路都没力气,要不是旁边人发现不对劲,赶紧伸手搀了她一把,她就要直接从码头上滚到水里头去了。

因为每天到卫生院来求诊的病人实在太多了,旁边人见她如此虚弱的模样,倒也不奇怪,不仅不指指点点,还主动热心帮忙想将她送进卫生院。

周文文压根就不想再看病了,她觉得自己得的是绝症,这个病好不了了,她就想还有最后一口气,见一见妹妹便好。

她真羡慕妹妹呀,妹妹永远都那么快乐。妹妹是快乐的营业员,每天都全心全意为社员服务。

她也想服务,可是她不行了,她要死了,她已经是个彻底没用的人了。

搀扶她的大婶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她的请求把她送进了供销社。

郝红梅哭了起来,哀哀地看着余秋“小秋,你救救我姐吧,我姐怎么成这样了?”

她姐以前是最活泼最爱笑爱闹的姑娘,满月脸像红苹果,大眼睛永远笑眯眯的,瞧着就结结实实健健康康的。

她姐下放比她还早两年,当初走的时候家里人都哭得厉害,就她姐充满豪情壮志,非常欢喜可以去祖国最广袤的地方。

可是现在祖国的边疆还没有建设好,她姐却先倒下了。

余秋本能地皱起了眉头,下意识追问“你说你们农场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

周文文有气无力地回答“是啊,每年都有人死。每次发病的时候都给我们发药吃,可是我们队还是有个人死了,他们说是脑袋里头长了疟疾,没得治了。我就想差不多要轮到我了。”

余秋又追问了一句“你吃的药是氯喹?”

周文文很肯定“是啊,给我们发的都是氯喹。医生说这个药是最好的,比古代皇帝吃的奎宁还好。国家把最好的东西给我们。”

余秋这回眉头不由自主地皱紧了。

没道理呀,氯喹对于治疗疟疾的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除非是,除非出现了耐药性。

余秋可没有忘记国家为什么会紧急启动研究抗疟药物,就是因为越南那边的疟疾已经对氯喹产生了严重的抗药性,所以急需新的药物进行治疗。

疾病的扩散往往很迅速。况且越南跟中国是接壤的,广西云南两省同越南连在一起,这就意味着疾病很容易扩散进来。

因为疟疾的传播媒介是按蚊,蚊子可是会飞的。

人也会流动,一旦流动,通过蚊子传播途径,疟疾就会扩散开。余秋越想越心惊胆战,只觉得事情恐怕已经向不可控制的地方发展了。

也许70年代疟疾就曾经大流行过,只不过她以前没有留意过相关资料。

周文文有气无力地劝说自己的表妹跟表妹的朋友“我没事了,你们睡觉去吧。”

郝红梅眼睛含着泪“姐,你也睡觉吧。”

周文文脸上浮现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你们睡吧,我估摸着再等两三个小时,我就要发病了。其实我挺好的,每次都是夜里头发,也吓不到别人。”

不然她这一路根本就没办法到这里来看自己的妹妹,早就被别人扔下船了。

余秋头大如斗,周文文的情况根本就不能外出。她现在应该隔离治疗,否则很容易将疟疾传播出去。

她这一路坐车又坐船,压根就没有采取任何有效的隔离措施,不知道已经将疾病传播给多少人了。

然而不知道是卫生知识宣传有限,还是她所在的地方压根就没有宣传普及,周文文不明白自己的病是怎么得的,也不晓得这个病会传播给其他人。

余秋招呼郝红梅做好灭蚊工作,蚊帐一定要挂好,蚊香赶紧点上的时候,周文文还满脸茫然,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听说病会过人的时候,这个备受疾病折磨的姑娘吓得哭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件坏事,她祸害到别人了。

她真不知道,因为打摆子在她插队的地方并不稀奇,她也没有见其他人特别待在屋里头不出来还是怎么的。因为太过于难受,很多人都是到野外去发病。

余秋现在也不敢将周文文转移去卫生院了。

卫生院的病人实在太多,而且摸着良心说,里头的蚊子也不少。

开放空间里头想要做好灭蚊工作其实非常难。别说是现在了,就是2019年的省人医空调病房,有电蚊香片,消毒药水不断,最后蚊子还是无孔不入,直接将小孩咬出了大包。

为着这个,家属还在跟儿科扯皮,要求儿科为科里头的蚊子承担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