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两世(1 / 2)

一身朝服上金线银丝,光辉熠熠,眉眼英挺,面容淡然,冕旒冠上玉珠轻动,将底下的人更衬得俊朗分明。

那是一手开创大周朝的天子,顾隋时。

冕旒金冠,龙袍上的龙翻腾四海,红日高挂,灼灼地在胸口耀眼。

他脚步平稳,一步步踏上九龙台阶,俯视着大周朝的栋梁百官。

“跪――――”

太监尖利的声音划破长空,荡在大殿上。

百臣皆俯身跪拜。

“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臣朝拜的声音冲破云霄,将天上的烈日都逼退了几分。

大殿之内龙椅泛着金光,顾隋时敛眸,坐上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天佑我大周,千秋万世。”

登基大殿过后,顾隋时一身龙袍站在最高的阁楼之上,静静地眺望这个他一手打下来的宫城。

辉煌,华丽,是全天下权力最高的至尊之地。

帝京因着新帝登基而满城灯火,家家户户灯笼高挂,密密麻麻,红光闪烁,帝京成了一片灯笼的海。

皇宫的最高处可以将整座帝京尽数收入眼底。他伸手,虚握了握,仿佛将整座璀璨的帝京都握在了手心,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握到。

夜凉如水,顾隋时遣退侍候的宫女,摘下冕旒,和衣躺下。

登基的第一夜,这位新帝的梦似乎过得很不好。

他皱着眉,猛地睁开眼,眸色暗不见底,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顾隋时翻身下了榻,快步走到一处偏殿,偏殿灯火摇曳,微弱昏黄,却依旧掩不住其中挂着的那件红色凤袍的风华。

明珠宝玉,琳琅配饰,金色的凤凰在背部振翅高飞。

那是他准备的凤袍,给一个现实中不存在的梦中人。

顾隋时轻轻抚上凤袍的左胸口,又突然宛如触电般抽回手,眼前的凤袍依旧火红,红的像血。

“来人!”

高瑛很快回了话,“奴才在。”

“这件衣裳,拿出去烧了。”

“是。”

宫里的人手脚自然是快的,顾隋时亲眼看着那件耗时比自己身上龙袍还要久的凤袍被抬走。

凤袍被抬走之后,殿内又恢复了寂静,顾隋时盯着那块空无一物的地,只觉得自己心口处似乎也被挖去了某块地方。

旋即他自嘲一笑,这是他亲口下的令,也是他亲手杀的人。

在梦里,红影摇晃,血光漫天,他亲手,了解了那个自己永远无法掌控的梦。

亲手,杀了她。

“传我令,开选秀大典。”

选秀大典一开办,花一样的女子就如流水一般,带着羞涩的期待,进了这森森四方禁庭。

顾隋时坐在首座,面容一如既往清冷,看不出喜怒。

秀女入了宫,从妃位到小小的贵人,皆有位分。顾隋时挥着朱笔,在这些自己毫不相识的名字画上一个又一个的圈。

高瑛捧着托盘进来,一块块绿牌子齐整划一地横列在红木托盘上。夜风飒沓,灌进顾隋时的寝殿,阵阵地凉。

他挥手,“退了吧。”

高瑛退了,顾隋时在寝殿和衣而眠。他入了梦,梦里百花盛开,清风明月,却独独不见她。

他睁眼,躺在这漫漫孤寂的星河里,无眠直至天明。

于是他描丹青,画她的模样。做一场又一场的徒劳无功,仿若这样才能有一些慰籍似的。

他不停地画,一张又一张,她笑颜如花,或嗔或喜,或哀或乐。

却始终不像她,他始终没有见过她有任何的表情,他颓然放下笔,从今往后再也未碰过丹青画笔。

他来到揽星阁,见到那个名誉满朝的国师――――沉虚子。

他没有理会朝政,在揽星阁待了整整一个日夜。

他说:“朕后悔了。”

沉虚子说:“陛下,你要等。”

于是他等,在日复一日地处理朝政中等待着她的归来,等待着,她来到他身边。

宫里的女人从来不会减少,三年一度,四年一度,多少青春如花的少女踏进这座华丽的牢笼,陪着顾隋时一起,将岁月消磨在漫长的等待中。

五年,十年。

白日里,他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大周朝皇帝,入了夜,他敛起一身的气势,在微凉的夜睁眼至天明。

他想,原来夜永远是凉的。

十五年,二十年。

他的身体状况日渐不如以往,他起身,又去了揽星阁。

沉虚子似乎定格在时光的某一处,容颜依旧,而他,两鬓早就泛着灰白,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龙袍上那轮灼灼的烈日。

“朕还要等多久”他对着穹顶那块黑白的阴阳鱼问。

沉虚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陛下,何须如此执拗”

这是沉虚子少有的一次带有个人情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