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诗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其实没有来到黄昏之乡,而是去了一个湿热又疯狂的地方。
在那里遍布地狱的丛林中生长着无数凶恶植物与侵蚀种,乃至地狱猛兽和怪物。而就在宛如海洋的丛林之间,则零星点缀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大群部落。
在那里,他带领着铁晶座,去挖掘陨落诸神所存留下来的遗迹遍照之处回光池,可是却在密林之间遇到了一支信奉着牧场主的诡异教团,其中甚至还有牧场主麾下的六大冠戴者之一的愈使。
掌控着瘟疫和生命力量的愈使果然很难对付,但浑身是毒的槐诗也不是省油的灯,在铁晶座的辅助之下,他们开始飞快的散播病毒去感染那些大大小小的聚落,将那群野蛮狂热的大群收编之后加以武装,彼此攻伐。
在战争之中,双方的手段不断升级,无数病毒更是推陈出新。其中有让人遇到太阳会的自燃之素,有遇到黑夜会石化的美杜莎之毒,吸入之后会迅速衰老的血色菌株,以及让人源质流失的迷离之梦等等
双方你来我往,斗得好不酣畅。
就在最危险最绝望的时候,槐诗拔出了回光池祭坛上的石齿剑,反身向着愈使发起背刺
背水一击,逆转绝境
槐诗,大获全胜
然后他就醒了。
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感觉枕头一阵湿冷。
而他抬起手摸向自己面孔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梦里竟然眼角都哭肿了。
那个梦竟然有这么美好么
明明感觉很普通,为何他的心情却如此辛酸
“你醒了”
旁边,丽兹的脑袋忽然支出来,低头,俯瞰着他,面无表情。
“嗯”槐诗愕然的瞪大眼睛“你怎么在我的牢房里”
“你以为我稀罕进来么”
丽兹不快地挑起眉头“你睡觉就睡觉,说梦话就算了,已经把看守都吓到了整个飞空艇因为你上调了两档防卫等级,你说呢”
“我我说了什么”槐诗反应不过来。
然后,丽兹就撇了撇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准他的脸,播放视频。视频里正是槐诗的牢房。
可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就在他的床上,薄薄的被子下面,一具躯壳在痉挛的蠕动着。
好像触电了一样。
面目扭曲。
槐诗简直辨认不出那是自己。
就连他身上的阴影都失控的游走在了墙壁之上,跳跃,像是蜕皮时的蛇。在忽然之间紧绷,弓起身子的时候,他的表情就变得狰狞的可怕。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杀死他。
视频里的那个囚犯在嘶哑的喘息,咆哮,喉咙里发出尖锐又沙哑的声音。
那是未曾听闻的语言,充满了混沌和疯狂的意味,令人听过一次就难以忘却。不可思议的,槐诗竟然听懂了
屏幕好像是镜子,让他窥视到隐藏在自己躯壳之中的某种狰狞。
一开始是呓语和呢喃,到最后是疯狂的咆哮。
“吾等包罗万有吾等创造一切”
在含糊的笑声里,槐诗好像在啼哭,他伸手想要抓紧无形的空气,癫狂质问“可是铸日者啊如何才能改变改变这样的石头本性”
无人回应。
可槐诗却愤怒的尖叫起来,怒吼。
那尖锐的声音,哪怕是隔着手机的转录,也刺痛了槐诗的耳膜。
突如其来,又戛然而止。
古怪的尖叫,难以理解的错乱低语,到最后,癫狂化作悲凉,绝望最后所残存的只剩下卑微的祈求。
“请救救我们恳请您的慈悲铸日者啊,请你请你”
那细碎的声音伴随着泪水的流尽而迅速消失,
寂静里,只有门外面传来的匆忙脚步声。
再然后,他就醒了
睁开眼睛。
好像从地狱中归来,可是却发现依旧身在地狱。
“你还好么”
丽兹低头俯瞰着他,审视着他的样子“哭哭啼啼的,真不像话。”
“男人总有不堪回首的过往,特别是像我这种,尤其不堪”
槐诗揉了揉头发,爬起来问“有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