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诗站在远处,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轻声问“疯了”
无法形象,理想国的陨落究竟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冲击。
竟然令一个升华者陷入癫狂,令昔日那个睿智而优雅的外交官变成如今的这副样子。
“是啊,疯了。”
罗素低头抽着烟,“毕竟是罗马人嘛,经常抽风,不奇怪你见过发疯的罗马皇室难道还少么”
槐诗无言以对。
这也是传遍了整个现境的古怪传闻。
历代罗马的皇帝之中不乏显明之君,也不乏坚定睿智之人,但没有几个例外越是显明越是睿智,越是富有远见,那么到了晚年之后,就越是昏庸和暴虐。
不,几乎可以说是疯狂。
穷奢极欲到还好,有几任皇帝直接掀起了内乱和大战,将罗马数次推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难以想象这样的偶然是如何汇聚在一处,几乎快要形成不成文的传统。
如果说是血脉的缺陷的话,也无法解释,毕竟罗马重要的是帝位,却也不是非要血脉传承,还有好几任皇帝甚至都是奴隶出身,或者选帝侯担任。
但一旦坐上那张椅子,就完全没有什么好下场。
历代皇帝,毒死的,被刺杀的,暴病而亡的数不胜数
至于皇帝的子嗣和亲族,更是已经多到数不清了。
“应该说权力使人疯狂么”他好奇的问。
“不,这是诅咒啊,槐诗。”
罗素说“帝位的诅咒,皇冠的重量,成为至上至尊的代价”
在罗马,历代皇帝在登基之前,都会被赋予天父朱庇特的圣痕和奇迹,成为罗马谱系之主。
而在登基的瞬间,他便会理所应当的成为受加冕者,继承有史以来所有罗马皇帝所积攒的修正值。
一个人,不论之前是否是升华者,经历过这样的仪式之后,都会一跃成为全境屈指可数的强者。
历代皇帝的记忆,无数斗争的精髓和体验都会随他调取,让他融会贯通。
而延续千年之后,罗马的修正值已经抵达了百分之三百之上,这一份力量配合上神迹刻印与威权遗物,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半人半神。
这在各大谱系的高层,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槐诗还是第一次知晓,为之震撼和不解。
更重要的是,既然他这么强那还有什么诅咒能够威胁的到皇帝
“能够毁灭罗马的,不同样只有罗马么”
罗素回答“这世界上可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槐诗除了继承所有的修正值之外,也会一并背负起整个谱系和罗马所产生的歪曲度,这是皇帝的职责。”
一手掌握着这世上最强的力量,而另一只手,却手握着足以毒害整个世界的恐怖诅咒。
对于常人而言,面对其中的一个都无法承受,更何况两者兼有呢
在戴上皇冠的瞬间,皇帝的生命就将进入倒计时。
在漫长的时光中,直到生命、灵魂和意志被消磨殆尽,再也不堪重负。
“这一份力量和诅咒所带来的压力都太过于庞大了,甚至将会蔓延在亲族之上所谓的癫狂不过是最好的下场而已。
就算是并非血脉所出,只要有着亲情的联系,就绝对无法摆脱。
你以为陪伴在皇帝身旁的禁卫军是做什么的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皇帝么不,是为了保护罗马。
倘若元老院确定皇帝陷入了癫狂,那么禁卫军就要负责砍掉皇帝的头颅,杜绝凝固和灾难的蔓延
倘若皇帝确认了自己的亲族无药可医,那就要亲手将他杀死马库斯能够被容许活到现在,除了诸多人领受过他的恩情之外,也已经是提图斯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因为天国陨落的刺激,失控了”
“或许吧,也或许是对我们这些人的失望,让他无路可去”
罗素怅然叹息“以前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不一样。因为他实在太沉稳了,又那么温和,让人喜爱和信赖,也成功的营造出一种假象。
一种他很坚强的假象”
“叔叔他确实很坚强。”
说话的人是归来的皇帝。
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庭院外,静静的眺望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却没有上前。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和其他的人不一样。”
提图斯回头道“在罗马的宫廷里,叔叔从来都是个异类不执着享乐,不追逐奢靡,也没有放纵过欲望。如果没有他的教导,就没有今天的我。“
他停顿了一下,冷漠的说“罗素,他变成这个样子,是你们的错。”
“是的。”
罗素颔首,未曾有丝毫的推诿。
“你已经见过他了,那也应该明白,他已经排不上用场,没有任何价值了。”提图斯再问“你还坚持原本的想法么”
“没错。”
罗素郑重回应“倘若他不在的话,天国谱系的重建就没有意义,那里才是他的家,陛下,他为自己所选择的家。”
“那就,带他回去吧。”
提图斯沉默了许久,轻声说“他是我的老师,也是我最为敬爱的长辈,他要回家,我不能阻拦。
他已经很老了,罗素,痴呆,癫狂,健忘症,意识含糊不清,甚至不记得我这个侄子,可他还记得你们。
我不会要求你如何去让他实现自己的价值,也不打算让你们给他盖个无微不至的养老院,我只希望他的一切牺牲能够有所意义。
他的死亡,能够有价值。”
“必然如此。”
罗素肃然颔首。
于是,在离别的寂静里,皇帝走到了老人的身边,弯下腰,握紧了他的手,最后一次亲吻他的脸颊,拥抱了他一下。
“叔叔,你可以回家了。”
他轻声道别“我会想念你的。”
马库斯呆滞了许久,好像明白了什么,露出喜悦的笑容。
提图斯沉默着,最后用力的拥抱了他一下,转身离去。
再不曾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