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忍了忍,没有和宁玄古说朱智准备灭了费氏满门,只是避重就轻的道:“我和朱四叔说好了,由他出面斡旋,请费氏让出匡庐山。宁师这几日待在浔阳,等事成之后,再往匡庐山一行!”
“好!”宁玄古清矍的脸庞露出几分喜色,道:“此番全仰赖微之帮忙,朱刺史很不好相与,若非你和他投缘,怕是再耗上数年也难以如愿!”
徐佑微微苦笑,朱智灭费氏,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确保后方安稳,另外也要借此震慑江州其他士族乖乖听话。但明知如此,你能不受他的人情吗?毕竟灭了费氏,匡庐山终归交到了宁玄古手里,加上这份恩情沾染了无数条人命,更显得比山还厚,比海还深。
这就是江左诸葛,让你明知是个坑,还跳的心甘情愿,跳的感恩戴德!
翌日天光未亮,徐佑和朱智、宁玄古等辞别,秋分留在浔阳,没有跟着他前往江陵。一来宁玄古立山门需要弟子协助,二来江陵凶险未知,带着秋分不全。
秋分站在长江边,没有哭泣,目送徐佑的座舟远去,长发翻飞,裙裾飘扬,仿佛深秋枫叶落时那风起的苍凉和落寞,让人怜惜不已。
宁玄古目光里透着慈爱,笑道:“等此间事了,我亲送你回吴县,到时比翼齐飞,有你欢喜的时候……”
秋分微微摇头,道:“比翼齐飞?那是小郎喜欢的女子才有的福分,我只是他的小丫头,我也愿意一生一世都做他的小丫头,这就够了!”
宁玄古叹道:“痴儿!”
“师尊,小郎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微之吉人天相,自会逢凶化吉,我为他推过命,贵不可言,绝非早夭之相,你大可放心!”
……
师徒两个说话的时候,徐佑、清明、左丘司锦、宗羽四人沿着长江逆流而上,徐佑立在船头,凝眉不语。清明低声问道:“郎君可是在想秋分?”
“不,我在想孙冠!”
“嗯?”
“若要杀他,现在是最佳时机!错过了这次,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后面的左丘司锦和宗羽齐齐侧目,他们知道徐佑和天师道势不两立,但从来没人想过竟然真的有人敢向孙冠复仇,这不是勇气可以解释的,要么不怕死,要么脑子有问题!
譬如一人碾死了一只蚂蚁,他不会把蚂蚁放在心上,蚂蚁也不会兴起向人复仇的念头,哪怕徐佑这只蚂蚁现在个头大的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孙冠几十年不败的大宗师威名,想要杀他,真是比登天还难。
清明思考了一会,道:“孙冠先后被竺道融和大天主所伤,鹤堂和鹿堂的高手又死伤惨重,白长绝滞留京师未回,若能召集足够的人手,潜入鹤鸣山刺杀他至少有三成的几率。”
宗羽的后背默默的流汗,你们还真在认真思考怎么刺杀孙冠呢?原来不是说着玩啊?他一时不知道该说徐佑和清明不自量力,还是为他们的胆大包天折服。
徐佑深邃不见底的眼睛倒映着江水粼粼,乍看去透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妖异,不知过了多久,道:“可惜!”
若杀孙冠,安休明、萧勋奇、六天和徐佑以及诸姓门阀等积怨颇深的各方甚至可以通过某种途径暂时放下芥蒂,联手对付孙冠一人。只可惜当务之急,不是杀孙冠,而是攻下金陵城!
皇帝的宝座,永远比天师宫里的道座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