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宗枯坐良久,酒意去了大半,被窗外的冷风吹拂,浑身打了个颤,如同梦中惊醒,急忙站起冲到门口,大声道“备马”
还没回身,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山将军,欲往何处去”
山宗悚然一惊,他反应极快,脚踩门槛,欲倒飞而出。
“想逃”
那人发出嗤笑,影如鬼魅,下一刻已来到门边,拦住了去路,屈指成刀,点向山宗后心。
山宗忽然筋骨齐鸣,全身功力凝聚双足,反手击掌,借力横移三尺,重新回到了屋子正中,手做擒龙,挂在墙壁上的宿铁刀脱鞘而至,横在胸前,神色凌厉的望着门口那人。
假装逃跑,诱敌失算,再虚晃一招,反向而进,意图在危机中掌握主动这是多年混迹溟海,于生死博弈里练出来的本事,和修为高低无关。
“咦”
那人颇为意外,山宗区区六品,竟能从他手里躲过去。虽说有些轻敌,仅用了两成力,但也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蚍蜉岂能撼大树,再怎么挣扎也于事无补,注定的命运,无法改变
山宗还没来得及询问来者何人,无边无际的威压如层叠绵延的山峦,自九天之上砸向全身,手腕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双目溢出不可置信的光,又惊又俱的望着那人轻飘飘的来到跟前,似笑非笑的取走了宿铁刀。
“在下受朱刺史之命,来给山将军送一封信”
山宗只觉那道恐怖的威压潮水般退去,整个人如同刚从大海里捞出的鱼,张大了口,汗透重衣,贪婪的呼吸着口气,耳中继续听他说道“请将军看过信后,再决定要不要去见徐佑”
山宗艰难的点了点头,彻底放弃了抵抗,从那人手里接过了信,拆开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踉跄几步,跌坐在椅子里。
“如何”
山宗汗落如雨,嘴唇蠕动着,道“请请回去转告朱公,我指天立誓,刀山火海,从此唯公命是从”
“好”
那人笑了笑,道“沮渠乌孤三姓家奴的下场,想必将军也很清楚。人无信不立,愿将军口心如一,日后自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否则,我取你的人头,就如今夜这般容易”
那人转身正要离开,山宗斗胆问道“尊驾高姓大名”
“山野之人,无名之辈,朱家五子朱信”
身影消失,余音袅袅,山宗枯坐良久,喃喃道“朱信”
翌日,大将军府发出钧令,要求七天之内,秦州大半数郡及凉州距离较近的诸郡太守,全部赶至长安晋见,逾时不至者,军法从事。
朱智心知,这是徐佑出征在即,试图稳定关中局势的最后努力,无非恩威并施,要这些郡太守们只知有朝廷、有大将军,而不知有朱刺史
无关紧要
朱智并不在意这点小伎俩,人性之丑陋,当刀斧加颈之时,当名利诱惑之时,都将一览无余,徐佑的努力,只是无能者的徒劳。
所以,他密遣使者前往安定郡,让朱睿尽快来长安,不能给徐佑借题发挥的理由。
随后,在规定的七日之内,各郡太守陆续抵达,徐佑在大将军府的后花园举办宴会招待众人,左手官禄,右手棍棒,谈笑间宣讲大略方针,却显得威严无以复加,参会者深受震慑,私底下提到徐大将军,皆拱手左拜,方敢言语。
第二日,会议开始扩大化,大将军府所辖的司马府、长史府、参军司和十二曹掾属全部出席,再有长安六品以上各级官员、佛儒道三教名士、几大世家门阀的家主、各夷族胡人代表齐聚节堂,徐佑把这次大会开成了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统一思想,坚定信心,太守们深受鼓舞,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充满了必胜的乐观情绪。
到了第三日,散会之后,已是接近子时,徐佑单独留下朱睿,于后院摆酒,笑道“金陵别后,数载匆匆,子愚神采更胜往昔。”
朱睿比起之前更加沉稳,也更加的少言寡语,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杀伐气,道“大将军谬赞”
徐佑故作不悦,道“生份了不是现在没什么大将军,也没有安定郡太守,还像以前唤我微之便是”
“不敢”朱睿低着头,目光不和徐佑交互,道“大将军身份尊贵,节下岂敢僭越”
徐佑眼神变得颇为玩味,道“子愚,你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