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董仲舒(1 / 2)

胶西王相府。

房殿朴素,一点也不恢宏奢华,就犹如乡间木宅一般。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穿着宽松的汉代长衫,毛发茂盛,白发随意挽在脑后,许多发丝随意地搭在两肩,他正低着头,手中拿着狼毫笔写着字,字迹飘逸,也能反应出主人的闲散悠闲。

咚咚咚!

一位仆人弯着腰走了过来,低声道:“相国,魏县齐恒求见。”

董仲舒充耳不闻,摆摆手。

仆人就立马走了出去。

门外,有四位年轻士子翘首等待。

“国君是承接上天意志在人间办事,故应当用德教,不能滥用刑罚。刑罚不能用来治世。”

“秦以法治国,法令愈多而奸邪愈省,秦朝以法治国的遗毒余烈,至今未灭!”

“夫子所言春秋决狱。”

几位士子随意谈乱,五花八门。

大概都逃不开董仲舒的思想。

春秋决狱,要以春秋经义为依据判定是否犯罪。

凡是符合春秋的,即使违法,也不认为是犯罪。

凡不符合的,或是违背春秋精神的行为,即使不违法,或原无法律规定,也可定为犯罪

按法律规定本应当处轻刑的,由于违背春秋,也要处重刑。

他们毫无顾忌,也开始讨论出灾异学说。

在董仲舒天人合一的理论中。

他认为皇帝是至高无上的,掌握着人世间生杀大权。

所以,人们应该无条件地忠于皇帝,服从皇帝。凡是君主所喜欢做的事,老百姓应该无条件去做。

董仲舒还认为,君主应该集威德大权于一身,紧紧掌握刑赏之二柄,决不可分权与人。他认为一切好处都应归之于君,一切邪恶都归之于臣,即所谓“君不名恶,臣不名善,善皆归于君,恶皆归臣”。

但是,董仲舒又感到君权太重,如不加以限制,将危害社会,因而进一步阐发“天谴论”,用阴阳灾异之说,警告皇帝。

他警告说,君主如果滥用职权,侵害百姓,便会受到天的谴责,小者降灾,如旱灾、水灾之类,以示警告。经过谴责而仍不知悔改,天便会降异,如出现山崩地震之类进一步警告他们。经过灾异的警告仍不悔改,大难便要临头了。

然后就玩崩了!

而这几位士子可是坚定的董仲舒拥护者。

自然支持董仲舒的理论。

他们也认为陛下责罚的有些过了。

这还是十年前的事情。

一次董仲舒得知东方的汉祖庙和汉高祖陵墓中的便殿先后大火,便认为这是灾异,写了奏疏准备上奏。

主父偃看不惯董仲舒的所作所为,与他有矛盾,把这篇奏疏偷了出来,上奏汉武帝。

武帝召集一些人讨论。董仲舒学生吕步舒不知道是老师的稿子,大批了一顿,“以为大愚”。董仲舒被定为死罪,幸亏武帝赦免了他。后回家以写书为事,从此不敢再以灾异比附实际政治。

“左生,你真下定决心了吗?”

在众人谈论过程中,有一位年轻人并未发言。

他一直沉默站在那里,一袭青衣,素雅超群。

而这就是齐恒,左生是他的表字。

齐恒看了几眼自己的三个同门师兄弟。

“教化天下乃大务。”

“我此生最大的抱负就是持剑教化众生,可是”齐衡露出一丝苦笑,众人也沉默了,他们当然知道自己这位师兄的才华,可以说,在他们同龄人中,胶西无人可以匹敌。

只可惜,大汉以孝治天下。

而齐家唉,众人都没有说话。

这时候,仆人走了出来,众人扭头望去。

仆人也打量着几人,视线落在齐恒的身上,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怜悯,本来这位年轻人应该拥有大好的前途,只可惜家门不幸。

他跟随夫子多年,耳濡目染下也涨了不少见识。

齐恒不仅才华横溢,待人出物也是极好,可以说是翩翩公子,如果家世再好一些,恐怕就因孝廉举荐到中央。

现在他压下这些杂念。

“夫子请你们进去。”

人们纷纷整理衣襟,就连齐恒也认真肃穆起来。

几人脚步轻盈地走进屋中,屋子宽敞,别无他物。

一眼就能看见一位老人写着字,老人鹤发童颜,面目慈祥。

“来了。”

“拜见夫子。”

几人执的是弟子礼,虽然按照真正的传统来说,董仲舒是祖师爷级别的人物,可是,董仲舒自己提出了礼节,他却没有那样迂腐。

地面铺的凉席。

这地方潮湿温热,分低矮的两层建筑。

地面是木板,竹席下面还垫了一些其他材料,防止水汽之类的。

几人老老实实地坐下。

董仲舒放下手中的笔,眼皮一抬,声音低沉道:“决定好了?”

齐恒跪坐着,听到夫子的问话后,气向上一提,腰挺直,目光坦坦荡荡地看着董仲舒。

“是,夫子。”

“嗯,走了也好,若是换做以前,可能我可以帮助你洗刷清白。”

董仲舒展开双臂,长长的袖口下垂,到达腿部膝盖之处。

“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公孙弘现在做了丞相,连我这个相国也是他的运作,尤其是你是我的学生,他更是紧紧盯着。”

公孙弘和董仲舒的恩怨已久。

公孙弘也是大儒,两人如果做个对比的话。

董仲舒应该算是学者型的儒者,而公孙弘则是官僚型的人物。

对于公孙弘,董仲舒以“从谀”斥之,看不起他。

公孙弘当然也会有意排斥董仲舒了。

董仲舒能够调到胶西王这里当一个二千石的官吏,也是公孙弘安排的。

胶西王是汉武帝的哥哥。

他凶残,蛮横,过去不少作过他国相的人都被杀掉,或毒死了。

幸好董仲舒是知名的大儒,胶西王还比较尊重。

“朝臣之中,也有不少你的师兄,我专门派人问询过,西域小国邻立,野蛮而无文化,适合教化,可以离着匈奴很近,所以很难。”

“教化之道,不在下,而在上。”

董仲舒也说起了自己的经验,他唏嘘道:“虽然我和公孙弘之间有矛盾,但我佩服他,他善于经营,可能更容易推广儒学。”

“如果你前去西域之地,要谨慎记住两点。”

“第一点,活下去,活着才是最大的希望。”

董仲舒说的是肺腑之言,和他同龄的人中,有不少比他经文钻研的好,可是都因为种种原因短命而亡,最终隐于人世间,无人认识。

“第二点,要说服国家的国王信服儒学,方可成功。”

董仲舒眼眸闪过一丝淡淡杀气,道:“必要时刻可行雷霆手段,任何时候都不能忘掉手中的剑。”

“君子爱剑,也应善于使剑。”

“”

董仲舒唠唠叨叨了一大推,人上了岁数,已经可知天命。

心也变得祥和和柔软。

这次可以说是倾囊相授,都是过往岁月的人生宝贵经验。

齐恒心中大为感动,眼眸含泪,深深跪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