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妁姒双重生⑨(1 / 2)

问鼎宫阙 荔箫 2698 字 22天前

怕人难过才需言辞委婉, 想让人痛不欲生,就没什么可委婉的了。

夏云妁早已想好了这些话要如何说,想了无数次。

推门进屋,皇帝正在床上安睡着。她坐到床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这张脸,生得真好看啊。迷住了十五六岁的她, 让她满心里都装着他的事情, 连自己的悲欢喜乐都顾不上了。

后宫里亦有许多女人和她差不多吧。譬如从前昭妃,还有行宫里的顺妃。

呵,顺妃

夏云妁沉息, 轻轻地唤他“玄时。”

他悠悠转醒,目光缓缓在她面上定住, 称呼一如既往“阿妁。”

夏云妁开门见山“太医说皇上体内有成瘾之物。”

“什么”他神情一震。

那一瞬里, 她不太确定他是震惊于这件事还是震惊于她淡漠的口吻。

她顿了顿, 继续道“而且还不好戒。太医说了, 这东西犯了瘾时,总会浑身痉挛抽搐,恐会送了性命。”

“所以太医问臣妾该如何是好, 是戒还是不戒。臣妾也拿不定主意,只好来问问皇上。”

她慢条斯理地说着,不愿放过这张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

这一刻, 她忽而觉得自己心底对他的情愫犹如一支檀香,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燃烧殆尽了,只是因为无人触碰, 灰烬仍以原来的形状堪堪立在那儿。

随着她将这一句句话道出,灰烬便被风吹散。她心里再也没了束缚,觉得畅快无比。

她等着他的反应,等着他崩溃,等着他暴怒。

她那样了解他,她知道他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果然,短暂的怔忪之后,他便咆哮起来“朕要戒了它”

“朕如何会染上这样的东西,朕要戒了它”他吼得她耳朵生疼,“传太医来传太医来”

平日的矜贵自持都没了,他的这副样子,让她想到上一世里他最后的样子。

那时他独自被困在行宫,也是这样歇斯底里地日日咒骂阿姒的。骂不动了就去提笔蘸墨,奋笔疾书,想让宁沅帮他了却心事。

可惜啊,那些信终是送不到宁沅手里的。

阿姒既不想让宁沅与她翻脸,也不想让宁沅知道这些,身陷痛苦。

如今的她,也一样。

宁沅好好长大的便是,就连非她所生的皇子公主们都不要牵扯进来。

他们做父母的之间的仇恨,她自己算清就好。

他这样吼完,她便又传了太医来。主治的太医已劳累多日,刚回去歇息了,但戒瘾的法子自会交待清楚,问谁都一样。

对这个法子,夏云妁也是清楚的。她心平气和地问了话、心平气和地听着,听到太医跪在地上,瑟缩着禀说“皇上,这这只能强行戒了。将人硬关起来熬十天半个月,熬得过便戒掉了,熬不过就”

夏云妁淡泊开口“就怎么样”

“皇后娘娘。”太医额上冷汗直淌,“这若熬不过,那就、那就”

就要没命了。

夏云妁轻轻咬唇,眉目间显出痛苦,很快开口“那不戒了。”

她说“不过就是成瘾罢了,虽则说出去有辱皇上威名,朝中坊间亦不免惹起诸多议论,但总好过丢了性命。”

她说着侧首,温柔地执住他的手“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史书评说有什么要紧”

可既是帝王,有几人能不在意史书评说。

他恼色即显“皇后这是什么话”

夏云妁挑眉,便不做声了。

皇帝叫来樊应德“去传旨,免朝半个月。”

“皇上胡闹什么”夏云妁皱眉,眼中既有担忧也有责备,“皇上是一国之君,免朝半个月让朝廷怎么办只是日常琐事也还罢了,若出了大事,又交给何人料理若大肃江山在这半个月内生了大动荡,皇上当史书上就会好看了么”

“皇后”皇帝面色一厉,心下却也知道,这话确有道理。

夏云妁静静等着,沉默没有维持太多时候,他就又开了口“传礼部官员来,朕立宁沅为太子。这半个月,由太子监国。”

皇后似仍不满“皇上”

“够了”皇帝胸口起伏不定,“你总不能让朕一直这样过下去。”

夏云妁冷着脸别开头,不满地呢喃“倒怪上臣妾了。臣妾又没别的意思,不过觉得这样也并无助益罢了。”

皇帝锁眉“这是什么意思”

“玄时”皇后焦急地劝起来,“这强关在房里戒瘾的事,臣妾虽没见过,却也知难过之时必定生不如死。你是一国之君,真到了那个份上,难道还有人敢硬关着你不行总归是要让你出来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去遭那个罪,当没这档事便也是了。反正不论皇上是对何物成了瘾,宫中都并不是寻不来、供不起啊”

这番话说得那样语重心长,语重心长到寻不出半分旁的意味。连跪在地上的太医都觉言之有理,赶忙叩首“皇后娘娘说的是,皇上圣体断不可如此涉险,臣以为”

“朕忍不得”皇帝不肯接受,断然拒绝。

夏云妁垂眸,掩去心底的那分笑意。

是了,他自然是不肯接受的。好端端的人,如何能接受自己突然沾染这样的事呢他又是九五之尊,素日运筹帷幄惯了,自更会觉得这样的荒谬事忍不得,也更会有自己必能成功戒了它的自信。

便听他决绝道“朕下一道旨给皇后。除非这瘾当真戒了,否则皇后不许让任何人放朕出来。”

长久的无声。此时此刻,她实是懒得多说什么,因为一切都恰好合她的心意。但这种沉默无声又刚好能显得她担忧哀伤,让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终是生了些不忍与眷恋,揽住她,深深吻下“不必担心,朕会好好出来。”

夏云妁与他回吻着。阖上眼睛,熟悉的感触让她想起了自己嫁进慕王府那日。

那时他们第一次这样拥吻,他温柔极了,也热烈极了。她满心的欢喜,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爱他,他也一辈子都会爱她。

可后来,她做到了,而他盼着她死。

“玄时。”她含含糊糊地唤了他一声,唇畔勾起安抚的笑意,“我等着你。”

去死吧,你去死吧。

我等着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