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殊和晏长澜藏身在山洞外的某处死角, 却也看见了山洞的模样,自然也看见了牌匾。
“上古洞府”叶殊眉头微动,先布置一个简单的隔绝阵,再用神识给晏长澜传音, “若是那些邪修已然将此处好生探索过, 再于此处布置陷阱, 倒也合适。而这探索上古洞府的确是个好借口, 一旦把消息消息出去,那些金丹修士们自然可以分辨此事为真,待过来一看, 便更能取信他们。”
不过, 还需要特意布置这些陷阱,想必那些邪修里面, 并无元婴邪修那位常师姐能被人那般巴结, 恐怕是一位元婴, 但她却要寻什么宝药,并未与之前那些邪修在一处。而另外的元婴邪修, 大约要么也去探索秘境, 要么就去应对秘境里的元婴正道修士了。
邪修们用洞府引诱、布置陷阱,恐怕既是想要做这一票后就取了所谓的修炼资源远去, 也是为了避免引起正道元婴修士的注意。
晏长澜拧起眉头, 沉声传音“阿拙,不可让此处之物留在邪修手中。”
这上古洞府里也不知留下了什么,又在秘境的作用下衍生出什么, 倘若都被邪修得到鸡肋的也还好, 可要是有大用, 就不妥了。
叶殊也是此意, 传音回答“正邪之间,此消彼长,本应如你所言。”莫看叶殊性子冷淡,也只在意极少数人,但是在大是大非上,他却不会有所偏移,“如今这些邪修想必已然将消息传递出去,人也该埋伏起来了。既如此,也不必等那些正道修士过来,你我想个法子,将洞里的人一锅端了就是。”
饶是此事情势紧张,晏长澜还是被爱侣话中的“一锅端了”弄得有些发笑,但也就是一瞬,他迅速明白叶殊的意思,已然还是想法子了。
一定要尽快。
此刻洞府里被抓的修士们约莫还没事,可等到邪修们把正道修士引来发动陷阱后,不仅形势混乱,邪修手头还会有更多人质,只怕两人便要投鼠忌器了倒是此刻,邪修们心神都在陷阱上,反而可以弄点手段。
叶晏二人脑子转得很快,只一会儿,就对视一眼,几乎同时传音给对方。
“长澜,便让凶面进去捕猎罢。”
“阿拙,若是凶面吞吃那二十多个邪修,你可会觉得难受”
两人相伴多年,心意相通,对彼此的手段都了解得很。这时候想到同样的主意,也不意外。
唯独晏长澜担忧若是凶面蛛蝎因吞吃太多而提升太多,他家爱侣再镇压起来,可会觉得负担太重可会被凶面的戾气所伤
叶殊眸中微柔,传音道“无妨。区区二十余邪修所带来的力量,还不足以让凶面突破到堪比二境妖修,它若不突破,还在这堪比一境之内,我就足以将它镇压。”
晏长澜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都很清楚,这就是他们如今可以想出的最好法子。
凶面蛛蝎可以化作极小的蝎子潜入那洞府之内,为免打草惊蛇,它又可以无声无息地结网,一面护持那些被捉拿的金丹修士,尽最大可能地避免邪修拿金丹修士作为威胁,一面还可以将邪修网住吞噬。
而叶殊和晏长澜不必进入洞府里,只要凶面蛛蝎开始捕猎时,叶殊就可以布置出封锁的阵法,将洞口封住,让里面的邪修一个也不能逃脱。
如此一来,这事自然就可以顺利解决。
二人都是性情果断,既有决定,便当行动。
叶殊眉眼微冷,伸手往脑后摸去。
刹那间,指腹一阵细微的刺痛无疑,这是凶面蛛蝎以尾钩扎了他一下。
但他到底是凶面蛛蝎的主人,凶面蛛蝎也不能当真伤害到他,自然是动作轻微,论起来只是闹个脾气罢了。
随后,叶殊手里就趴了一只小蝎子。
一直注意着叶殊的晏长澜察觉到了叶殊被扎那瞬的微变神色,猜到是凶面蛛蝎对他做了点什么,顿时有些不快,向凶面蛛蝎看去。然而这小蝎子趴着一动不动,乍一看竟有气无力的,又让人难以恼怒起来。
叶殊传递给凶面蛛蝎一道意念。
凶面,你去洞中猎杀邪修,但那些正道修士,你不可妄动。
凶面蛛蝎先是一个雀跃,可“听”到后半段的时候,就又传递出愤怒的意思在它看来,山洞里那数十道血食都是生气腾腾的,自然都该是给它吃的,哪有捕猎时不吃干净,反倒还留下一些护着的道理
叶殊却不会放任于它。
若你胡乱吞吃,日后千万年里,你便都要囚禁在混元珠内,无物可食,直至你消耗而死。
凶面蛛蝎顿时暴起。
然而,又一次被叶殊镇压下去。
最终无奈,凶面蛛蝎也只得妥协,还要再听叶殊吩咐。
你且记得,入内后佯装攻击,用蛛网将正道修士捆缚,假作血食。再将洞府里遍布蛛网,将所有邪修尽数网住吞吃
叶殊说到后面,到底轻抚了凶面蛛蝎的蝎头。
你也不必气恨,里面的邪修也不在少数,其修为都不弱,你至少也能吃一顿饱饭的。
凶面蛛蝎微微甩动尾钩,倒也有了些期待的意念传出。
叶殊见它如此,便也放了心。
接着,凶面蛛蝎从叶殊的手中滑出,仍旧用这极小的体型,其足下生出道道云雾,但因着它越飞越小,渐渐变得还不足先前的一分大,这点云雾也是刚要出现就已消散,让人根本无法用肉眼看出来。
叶殊却能感知到,凶面蛛蝎落在了另一处死角,随后顺着那些杂乱的野草,自山洞的一侧试图钻入其中。
大约是为了“引君入瓮”,邪修并未用今朝的手段在山洞前布置阵法,唯恐会让那些正道金丹们在进入之前就先发现破绽。故而凶面蛛蝎快速闪入,也不曾引起任何邪修的留意。
叶殊微微眯眼,自混元珠里取出几块阵盘。
再等一等。
一旦凶面蛛蝎开始捕杀猎物,他就能立刻封锁洞口到那时,阵法的波动纵然会被邪修们发现,他们也没法再做什么。
上古洞府里。
二十余个邪修正在纷纷施展手段,要么你爆出一团血雾,弄出一道用作偷袭的血影;要么他做个怨魂飞刀的机关,可直接镇压修士的神魂;要么另一人又布置出鬼幡,里面藏有千百恶鬼,隐藏在一处已被取出秘宝的匣子里,只要被人打开,就是百鬼噬魂;还要么弄出厄血、剧毒之物,涂抹在一些能破除机关之处,但有修士要来破这机关,就会沾染,从而被重创;要么有许多阴毒的虫子、有污染金丹的毒药、有怨恨凝聚成的阴影毒蛇、有
总之百般手段,一一使出,布置出来的各类陷阱可说是阴狠毒辣,让人防不胜防。
整个洞府中有大小不一的内窟,仿佛都是天然生成,想来最早时也都是上古修士自择一处山中福地,再随手布置,就成了一处神仙府邸一般。
内窟与内窟之间或者有长而狭窄的石桥,或者是两边高崖瀑布倒挂,或者是洞中溪流之间嵌着乱而有序的石阶,或者是突然开阔却冒出团团冰锥,还或者数道状若石门的巨岩层层相连每个内窟里面的形状也并不相似,有的洞壁上会有许多奇异的纹路,像是多瞧一瞧就能自其中领悟出什么玄妙来;有的里面有一座石台,台子上几个凹陷,摆着些外形古怪的物事;有的生出了成片的奇异植株,瞧不出究竟是个什么品种,灵气旺盛的灵气稀薄的灵气忽隐忽现的应有尽有;还有的里面有蒲团、桌椅等物,只是与内窟相连,也好像都形成了什么纹路似的。
邪修们就是将这整座洞府都巡查一遍后,把有价值之物全都瓜分,随后在各种原本就形态古怪的地方、地貌险峻之地布置手段若非他们还想着要引诱正道修士过来、不让他们生出怀疑来,恐怕这偌大的洞府,都早就变得鬼气森森了。
倒不似现在,虽还有些诡谲之感,但大体来看,依旧是古拙自然的。
其中最大的一个石窟里,挤挤挨挨地倒了一地的正道金丹修士。
他们被困在此处,却并非犹如凡俗人被劫掠后那般五花大绑,而是身上或者贴着一些奇怪的符咒,或者被钉入了什么尖锐之物,还或者直接被药物禁锢了丹田,一应法力都无法施展,也没有逃走的可能。
众金丹修士心情都是既愤怒又后悔,他们自己不慎落入邪修手里,大不了也就是一通折磨后惨死,再如何痛苦,也都是自己没本事才导致那般的后果。可如今邪修们从他们身上搜走了传讯之物,据说要引诱他们的亲友同门过来这陷阱,到时候那些人被害,就都是他们这些无能之辈的过错
然而再如何悔恨也是无法,他们试图自救已然许久,哪怕并非同门的修士,也都想方设法试图以不同的手段合作接触禁锢可惜始终没能成功。
到此刻,众修士几乎都有些绝望,又不愿让法力再因尝试而大量消耗,只得悻悻地放弃挣扎,再多想一想办法再说。
不知不觉间,已然过了好些时间了。
突然,有几个眼熟的邪修走了进来,正是之前坑害过他们的、最阴险狡诈的几人。
有一位身形魁梧的金丹修士怒目圆睁,立时暴吼出声“无耻之辈,不敢与我等正面交手,只能使出这等卑鄙手段”
邪修们惯来被骂,又哪里会将这些金丹修士的话放在心里,就连冷笑也无,反而直接取出了一张传讯符其气息分明,就是原本属于魁梧修士的。
这魁梧修士顿时噤声。
然而邪修已一手托着这传讯符,另一手取刀子割掉了魁梧修士臂膀上的一块肉。
魁梧修士眉头皱了皱若是寻常的割肉,于这个境界而言,这点伤势根本不算什么,可他偏偏露出异样,必然是因着那刀子上有问题,绝非寻常之物。
在众多正道金丹的注视下,邪修右手的五指轻柔地揉捏着这一块人肉,上面的血水淋漓,将他的整只手都布满,而后他的手指间释放出一种奇异的邪气,包裹住这块人肉,再一个用力捏碎下一瞬,人肉全都变成了汁液,流淌在邪修的手心。
邪修好整以暇,将传讯符在汁液里泡了泡,再输入法力,启唇说道“焦师姐,我探索到了一座上古洞府,如今正在洞中破解机关。我看里面还有许多门道,自己一个人弄不开,你若有空便快些过来,迟了可要后悔我所在之地是”
魁梧修士听得目瞪口呆。
只因在邪修出声的刹那,他就听出其发出的根本就是魁梧大汉自己的声音,就连腔调都一般无二,足以以假乱真了。
他可以想象,若他焦师姐真得了这个传讯,但只要她没陷入什么危险之地,只怕都会将其他之事放下,先到这上古洞府探寻。
随后,这洞里的所有正道修士都已瞧见,那邪修一一取肉,又一一传讯,着实是将他们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秘境如此之大,他们同门之间尚且不能保证尽数联系上,邪修们却知道他们的亲友姓甚名谁,实在可怕。
正道修士自然不知,这个割肉传讯的邪修早年奇遇得了秘法,可以自修士的血肉中读取一段记忆,即便能读取的十分短暂,可用来糊弄人,倒也够了。
众多正道金丹修士目眦欲裂,谁都不能想到,邪修们的手段已到如此地步,不仅是千奇百怪,还让人防不胜防此番他们脱身的可能已是极小,而纵然他们还能保住性命,日后的无数年里,只怕他们都再难以轻易相信传讯符中的传讯了
待邪修们在正道金丹修士们的眼皮子底下做完这一切后,就得意洋洋地转身离开。很明显,他们如今要聚集在一起,只等他们的亲友闯过来,就要分批地俘虏、甚至杀死。
一时间,洞窟里的气氛越发绝望起来。
已有修士忍不住用自己的脑袋朝洞壁上撞去,嘶喊道“都是我的过错,倘若我并未生出恻隐之心,就不会沦落至此”
这修士的身形稍矮,相貌也很寻常,他也是所有修士中最为后悔的其中一人。
你道缘由为何
是因他这一回被掳,是步入了一个女邪修的美色陷阱。
女邪修尽管才只是金丹修士,却再将实力压低些,伪装成了了散修里的筑基大圆满,自然是远不如宗门弟子的。于是她气喘吁吁地极力逃命,后方还追着一个满脸邪笑的一转邪修,她甚至连还手之力也无,当然是在情理之中。
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筑基修士逃走时哪里还能抬眼看向一边路过的修士,并露出个楚楚可怜、既坚韧又带一丝哀求的眼神呢但凡有警惕之心的,都要再多想一想。
但这稍矮的修士却没受住那眼神,即便心里有些预兆翻涌之感,依旧是不由自主地过去救人。
于是
他在与那邪修缠斗时,就被与他同一个境界的女邪修所背刺活捉。
稍矮修士这才知道上当,可惜俘虏就是俘虏,他的不甘与怨恨反而成为邪修们汲取激烈情绪炼材的养料。待后来邪修从他那里拿走传讯之物、且传讯给了他李师姐后,他才悔恨到了极致能进入这一次秘境,那位始终很照顾他的李师姐出了大力气,恐怕也用了许多资源打点。他却无用至此,居然不顾警兆叫嚣,跑去搭救什么女邪修,也就将自己搭救进去了。
倘若李师姐真的因他而出事,即便是死,他也不能安心
与稍矮修士一般回忆先前自己被俘经过的修士们,许多都露出了些许羞惭,还有些则是实在无能为力他们以一人之力同时对上好几个、十余个邪修,当然讨不了好,很容易就被邪修们捕获,横七竖八地倒在这里。
这时候,被俘的修士们都是长叹,但都不发一言。
他们被抓过来后,并未各自介绍自己,唯恐邪修们还能从中得到什么消息,如今叹息不语,亦是这个缘故。
不过,还是有些修士原本就曾见过、或者有些眼熟的。
也有极少数认出来彼此的
在洞中,最为安静的那些人里,即便被禁锢住,也都壁垒分明的地分散道不同的方向。
他们时不时地就互相瞧过去,再恶狠狠地互瞪一眼。
所有正道修士都没发现,在这个大内窟的某个角落里,有一只极小的蝎子爬过来,趴在洞壁一角的阴影里。
这蝎子的腹部吐出许多白色的丝线,而这些丝线,终于不必再被用来挖矿了,而是该用过后的那一刻那才是正经之事。
而邪道的修士们也没察觉,他们以为防御十分严密的洞府,无声无息就钻进来一只极为可怕的凶虫。
正在忙活最后一处机关的某个邪修忽然停下手,侧耳倾听。
就有另一个邪修问他“发生何事你在听什么”
那邪修不很痛快,翻了个白眼,倒也没卖关子,直接道“好像是哪里发出来的轻微声音,噗噗的好似喷气。”
前面那邪修神情顿时古怪起来“或许是哪个正在释放浊气想来是他最近修炼太用功,一时间浊气沉积、未能及时清除,方会如此”
先前的邪修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回答中的言下之意。他撇撇嘴,难得有一丝尴尬,自然也就没有再关注那轻微的“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