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提到这沉重的话题,张翟亦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当初也没有想到,强盛一时的江东义师,居然会在短短半年内就被晋军剿灭。
感慨之余,他问吕僚道:“张某听说江东义师当初还有些幸存者,不知将军能否联系上?”
吕僚亦叹息地摇了摇头:“当初赵渠帅麾下的诸人,据我所知,公孙砚似乎是投奔东边去了,具体身在何处我亦不知,程虞……他当时为了阻挡晋军,留下断后,被那薛敖所斩,其余众人,大多也死了,只剩下吕某逃入此间苟延残喘……”
“将军莫要自责了……”
见吕僚满脸羞愧,张翟劝说道:“当时晋军强盛,能保住性命就已不易……”
“呵。”
吕僚自嘲似地笑了下,旋即在深吸一口气后,正色对张翟说道:“承蒙大天王看得起吕某,吕某愿意投奔贵方。……我也不瞒张信使,吕某此番主动联系泰山义师,只是想借助泰山义师的力量为赵渠帅报仇,为我战死的数十万江东义师将士报仇……这或许会给泰山义师带来诸多不便……”
张翟立刻就听出了吕僚话中的试探之意,闻言笑道:“吕将军这是说得哪里话?我泰山义师揭竿而起,亦是不忿晋国的暴政,志在有朝一日令天地变色,与晋国是敌非友,又哪里会有什么不便?更别说,晋国如今亦视我等为眼中钉、肉中刺……”
“话虽如此……”吕僚颇有深意地问道:“万一日后晋国朝廷派人前来招安呢?”
张翟正色说道:“张某可以保证,大天王与其余几位天王,皆不会答应。”
“哦?”
听着张翟信誓旦旦的语气,吕僚隐隐感觉出此人有点不简单,惊讶问道:“未及询问,张兄在泰山义师,不知是……”
张翟笑了笑,带着几分谦逊说道:“惭愧。……承蒙大天王器重,承蒙几位天王抬爱,张某暂时担任泰山义师的军师。”
『军师?』
吕僚面色微变,惊讶地看着张翟。
要知道,‘军师’在他江东义师,那可是有崇高地位的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吕僚的惊讶,张翟连忙补充道:“当然,并非是‘公羊先生’那样的军师……张某只是平凡之人,岂敢与公羊先生相提并论?”
『我也没提公羊先生啊……』
吕僚的神色愈发古怪了。
就在他暗暗思忖之际,张翟又问道:“不知吕将军接下来有什么行动么?……请吕将军莫要介意,既然吕将军已答应投奔我泰山义师,张某自然希望吕将军……吕天王能配合其余几位天王……”
“这个当然。”吕僚点点头,旋即神色有些微妙地说道:“暂时……暂时吕某并没有什么打算。”
也是,他当前手下就千余残军,在晋军的镇压下能活着就不易,能有什么打算?
张翟自然也猜到了这一点,闻言顺势说道:“既然吕天王暂时没有什么打算,不知是否愿意听听张某的建议?”
“……成。”吕僚略一犹豫便点了点头。
他也想听听,泰山义师对他作何安排。
见此,张翟便将泰山义师当前的总战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吕僚。
泰山义师当前的总战略,总结下来其实就短短几十个字:筑寨积粮、暗收内应;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主守辅攻,避实击虚;疲敌蓄己,静待天时。
这仅短短几十个字的总战略,正是某位周首领当初告诫张翟的,听得张翟当时惊为天人,而现如今,亦让吕僚听得瞠目结舌。
谁说泰山贼是一群流寇来着?这不是有相当高明的策略么?
尤其是等张翟讲述每一条的深意后,吕僚愈发惊诧,忍不住问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想出这策略,不知能否引荐?”
“这个嘛……”
张翟暗自向某位周首领高罪一声,厚着脸皮讪讪道:“正是不才。”
他倒不是要争功,只是为了避免牵出某人而已。
“是张兄?”
吕僚惊诧地上下打量张翟,那表情仿佛在说——这可真是看不出来……
此后的数日,章靖依旧坐镇在临淄城,暗中派人监视此前被泰山贼掳走的那些官员,寻思着是否可以用一招将计就计,利用这些人向泰山贼传递假消息,趁机重创泰山贼。
但考虑到兵力不足,他暂时没有任何行动,只等着他五弟王谡率河北军前来支援。
而在此期间,他陆续收到了不少县城被泰山贼袭击得手的消息。
比如东平陵、于陵、般阳、莱芜、安丘……
还是抢粮、劫官的那一套,待攻破城池后,泰山贼就搬空了县仓,同时将县衙的官员掳走。
章靖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这一日,又有士卒前来禀报:
“报!昌安县遇袭,贼军攻破县城,掳走了许多官员……”
听到这个消息,章靖恨恨地一锤面前的桌案,骂道:“该死的泰山贼!”
然而没想到,前来禀报的士卒却说道:“将军,这次袭城的不是泰山贼,而是箕屋山的江东叛军余党。”
“什么?”章靖微微一愣,旋即面色微变。
此前他也听过类似的传闻,知道琅琊郡箕屋山一带,确实躲藏着一支江东义师的残军,不过因为泰山贼的关系,他之前没工夫去围剿,没想到……
『这两拨人联合了么?』
瞧箕屋山那支江东叛军余党的行动,与泰山贼一般无二,章靖就意识到两拨人或许已经联合了。
泰山贼越来越壮大……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八月初,陈门五虎的老五,后将军王谡,于琅琊郡开阳县收到了三兄章靖的求援书信,惊讶之余,留下其余河东军,率两万河东军驰援山东,在经过了近十日的赶路后,终于在八月中旬抵达临淄。
当时章靖亲自出城迎接王谡,又将后者请到府内,摆了一个单独的小宴招待王谡,顺便将泰山贼的事也告诉了后者。
王谡听得十分惊讶:“这伙泰山贼,我以为是居正的手下败将,想不到如此棘手?”
章靖苦笑道:“这伙人确实是乌合之众不假,但也十分狡猾,见我兵少,他们故意用朱武那支牵制我,其余几支趁机四下袭城,令我顾此失彼……”
说着,他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王谡,听得王谡亦是倍感惊诧,不禁苦笑道:“我原本还想以五兄的名义,去赴居正的喜事呢……”
还别说,一直以来王谡就是最小的那个,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老六’,他还想趁机过一把兄长的瘾呢。
无奈,王谡也只能像章靖那样,派人将贺礼提前送往颍川郡。
九月中旬,章靖与王谡的贺礼,前后送至了颍川郡,同时也将泰山贼为祸的消息送至了颍川郡。
而此时,陈太师正以长辈的身份在许昌与李郡守商议义子周虎与李小姐的婚期,自然而然也得知了泰山贼为祸的消息。
陈太师的反应暂且不论,赵虞当时着实感觉有点意外。
那些泰山贼,居然拖住了薛敖、章靖、王谡三位陈门五虎?
了不起、了不起……
当时谁也没想到,就在泰山贼为祸期间,这个天下又发生了一件更劲爆的大事,在短短月余间,便传遍了大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