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龙书慧成亲(1 / 2)

侯门纪事 淼仔 7729 字 15天前

等到皇帝弄明白,在元皓脑袋上拍一记:“朕才不管你们呢,下去,好好的帮忙。”把元皓放下地。

萧元皓跟在脚下:“您只能向着元皓哦,只能向着元皓…。”

孩子们的笑声,把龙四为暂不能解决事情的悲凉抹去。衣角又一紧,柳云若略带紧张又讨好:“您去了哪里,刚才上包子上面,您不在,我让留下热的。”

看到自己失态地捏着衣裳,羞怯怯地嘻嘻一下,跟拔刀血战的那个又不一样。

为龙四整着衣裳,柳云若不能自己的还是很仰慕。

通过他自己射箭,知道射的近似完美有多难。

袁训微笑:“带着四伯父转一转吧,这附近你也熟悉。”

“四叔,”柳云若嘿嘿,但寸步不让。

“死心眼儿,这是我的四哥,难道不是你父亲的四哥?”袁训装作很生气。柳云若后退一步,还是嘿嘿,但还是不让步:“这得问过父亲,没问父亲以前,只是四叔。”

有趣的孩子又多了一个来,龙四认命的而又知道自己幸运。上一回进京,可没有人这样的推崇他。

“四叔就四叔吧,等西山去,我让你父亲好好叫我一声,看你改不改。”半真半假的说着,龙四让柳云若带走。

袁训陪着皇帝去小镇,两边无人,春风红花中,皇帝悠悠然:“要是打输,我要你好看!”

“这又是哪个侍卫进的言,您不说拿我是问,倒成了要我好看?”袁训跟在后面贫。

“朕不告诉你。”

小镇上,皇后看着这一对极出色的男子,有些无奈。当年她误认表兄弟为龙阳,不是没有道理。

……

两扇门打开的时候,里面透出木器家什的浓郁,还有一缕阳光。

春末夏初本就是日光强盛的季节,但龙书慧还是认为,这日光来自她身边的人,她的九婶娘,忠毅侯夫人。

宝珠没去想她动的心思,握住龙书慧的手,笑吟吟道:“赶紧看上一看,要添补还来得及。”

五夫人石氏见龙书慧发呆,轻推女儿:“长辈的心意,有福的孩子,按九婶的话,细细的看一遍吧。”

龙书慧不再迟疑,奉请宝珠先进去。在她后面,陈留郡王妃,大夫人谢氏,四夫人,和五夫人石氏一起进来。

“描金箱子十二对,内中银鼠皮袍六件,银鼠皮袄六件,银鼠衣领……”四个管事捧着册子跟在后面,用大家能听得见的嗓音报着名称。

龙书慧原本是想装个娇滴滴的女孩儿,但听不了几句,泪水涌满眼眸。

长辈们全含笑,今天她是个顶顶要紧的人物来看待。

“宝蓝府绸一百匹,正红府绸一百匹……”

龙书慧应该对宝珠依恋,却只把依恋的眸光给了她,人依到陈留郡王妃身上。

郡王妃在她发上轻抚一把,柔声道:“还缺什么今儿赶紧的说,当娇客的时候不要白不要。”

“已经足够了,已经很多。”龙书慧垂下眼敛。

她随母进京,嫁妆随船而来。现在这里的,是四伯父奉祖父之命送来,和外祖父添箱的东西。余下的,尽是宝珠和陈留郡王妃准备。

厚厚的几大册,龙书慧双手捧住,给长辈们行着礼,在满眼的家什镜台,和箱上小匣子满满的银票里,把面庞羞涨起来。

“表姑娘可曾相看完?四老爷叫去呢。”一个丫头扒着门笑,无意中往房中看看,让东西晃了眼睛。

石氏接过册子,催着女儿:“快去吧。”龙书慧欠身退出,随丫头来到龙四住处。

花梨木喜字瑞云的条案旁边,龙四肃然的侧立,把个身子微微的对着条案欠着。

见到龙书慧进来,龙四面容冷峻:“祖父命我带来这个,你来叩头。”

英风煞气的一个头盔,散发出岁月的沧桑。

“先祖的东西?”龙书慧吃惊的脱口说过,不敢再有迟疑,走到条案前几步,双膝跪在下面。

这是头一任辅国公的衣甲中一部分,原本同灵位一起摆在国公府的祠堂里。

龙四一字一句,苍劲有力而又告诫十足。

“龙氏家训,在你之前,男闻女不闻。今龙氏女儿书慧,与别人不同。身系祖父与南安侯府之情意,南安侯府亦念其祖父之结交。龙书慧与钟南将成亲事,奉祖父之命,特把先祖家训告诫与你。”

铿锵有力的语言,让龙书慧惊吓似的白了面容。低声道:“是。”

“一,龙氏热血,誓守边城。子孙后代,不得有叛敌通贼者。

二,和睦乡里,扬我家声。子孙后代,不得有败坏祖宗名声者。

……”

龙四的说话慢慢的严厉,眼圈也慢慢的红了出来。龙书慧的身子轻轻战瑟着,眼圈也慢慢的红了出来。

最后两条,龙四是泣泪交加,声含哽咽。龙书慧也颤抖着身子轻轻地哭着,很快把个帕子濡湿。

“在诸姐妹中,你算有福气的,嫁到京里天子脚下,夫家又是勋荣世家,根基深厚。你当时时提醒自己,好自为之,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龙四一气说了好几遍,直到他自己泣不成声,再也说不成句子。

“书慧谨记心里,书慧谨记心里,书慧谨记心里……”龙书慧越哭越抽噎,到最后一声大哭:“四伯父,书慧知道了!”

石榴红裙在地上拖动,龙书慧膝行到龙四面前,她已经是大姑娘,按理不应该再有这样的举动,但情绪激动的人哪里想得到,龙书慧以小姑娘之姿态,抚到龙四膝上,放声哭道:“四伯父放心,我打心里爱惜这亲事,这亲事来得不容易,我知道……”

赤红着眼睛,龙四此时心里想到的离不开龙五。他痛泪更下,举手在侄女儿发上轻轻抚着,泪中有含恨声:“可怜……你父亲早早去了,”

“呜……”龙书慧悲从中来,又是一大声。

龙四仰面,把泪水往肚子里咽,咽得“咕噜”一声:“可恨我疏于照管你母亲,你,和你弟弟。”

“不,四伯父你对我们很好很好,”龙书慧大哭道。

又是一声泪顺咽喉下到龙四肚子里,是酸是苦全翻上来。最后,他带着眼泪浮上笑容,虽然还是苦涩的断断续续:“但幸好,祖父不疏忽,你九叔不疏忽,老侯又有情有意,成就你跟南哥儿的好亲事。南哥儿,是个好孩子,”

龙书慧哭的更大声。这里,不是悲痛的泪,只自己感怜自己的身世,和她的幸运。

“成亲过后,好好的同他过日子。缺什么,不是我同你九叔客气,到底,你父亲不在了,我才算是你的父亲。写信给我吧。有难事,我离得远,就往这里来说。”

龙书慧大力点头,钗环晃动不已。

龙四深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勉强止住:“去吧,记住我的话就行。”

龙书慧给他叩了头,提着裙子跑了出去。龙四没有再看她,呆滞的望向先祖头盔,凝视好一会儿,浓浓的羞愧开始散开,他自叹道:“坏事情变成好事情,这恩情怎么报答呢?”

他指的,自然是袁训。

……

蔷薇花大放,花架子下面,龙书慧甩开丫头到这里,呜呜掩面哭的很是伤心。

按理,刚得一笔嫁妆,龙四教导也不是针对,她不应该有伤心才是。

一个小脑袋从花叶中先进来,认一认,韩正经奇怪地道:“书慧姐姐,你果然在这里。”

簌簌几声花叶动着,小脑袋退出去,小嗓子扬声出来:“书慧姐姐在这里。”说完,韩正经从进来的路过来,而不远处,一群欢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玲珑白玉簪在小手上,韩正经道:“给!正经送的。”眼睛还打量着龙书慧的泪珠。

龙书慧忙掩饰的擦着,打起精神给韩正经大大的笑容:“谢谢你,正经,只是,这是从哪里来的?”

韩正经还没有回答,一群小人儿过来。

“哈,在这里!”执瑜执璞香姐儿加福萧战常巧秀禇大路,还有萧元皓出现在花架子外面。

龙书慧夸张的送上笑脸,同时在想着韩正经小肚子里存不住话,等下一定说出来自己在流泪,她要有个让弟妹们满意的解释才行。

“给,”执瑜送上一个红珊瑚珠子如意金钗,执璞送上点翠红宝石的一对花钿,香姐儿送一双赤金红玛瑙耳坠,萧战和加福送一对红玉镯,常巧秀的是一对珍珠步摇,禇大路的岳父是财主,红花给他的,是迎面八宝赤金凤。

禇大路道:“这是我和小红花的礼。”

韩正经这就会回话,他还记得龙书慧问他,东西是哪里来的。韩正经瞪大眼睛:“曾祖母给我和好看孩子的,送给姐姐压住箱子底。”

“哈哈哈,那叫添箱,不是压箱子底。”孩子们笑起来。

只有萧元皓没有给,龙书慧也不敢指望,就这已经是意外之喜。

接过东西捧在手上,加福体贴的还带个乌木小匣子,由元皓拿着,就算他给的东西,方便龙书慧把首饰放进去,比空着手好拿。

龙书慧心头一热,眼泪又掉下来。韩正经又想了起来:“书慧姐姐一直哭。”

“为什么呢?”孩子们热烈的问着。

加福道:“是不喜欢南表哥吗?”

萧战道:“应该是南表哥今天没来看你,”

执瑜执璞拍胸脯:“放心吧,以后南表哥敢欺负表姐,有我们。”

“有我们!”萧元皓独自一个,也把小胸脯拍的响。

龙书慧又要忍泪,但面对他们,又更忍不住。一面哭一面解释道:“让你们感动的,看我哭的停不下来,多谢你们,容我去洗把脸,再回来好好的道谢可好不好?”

孩子们陪着她回房才离开,龙书慧让把房门关上,说自己要静一静,独坐在榻上,心头又跟刚才一样,陷入冰凉的往事中。

她知道。

她在家里听到过话,说话的是婶娘们。

“唉,今天有一家给书慧说亲事,父亲还是不答应,依着我说,赶紧的选一家定下,就不错。说到底,五爷是通敌卖国……”

龙书慧回房,深一脚浅一脚,目光呆呆。

家里兄弟姐妹的话,龙书慧还以为是开玩笑。但偷听来的这几句,让她丧父本就沮丧的心灵,狠狠的一大击。

通敌卖国的人全该死,这话说给京里的孩子们听,除去萧战家庭荣誉深,反应会强烈些,别的孩子们,包括执瑜执璞,可能都只是认为这个人该死,而不是痛到骨头的那种该死。

京里离战乱太远,远不如边城的孩子从记事起就知道,通敌害自己,害家人,也害邻居和同城的人,是个孩子也不要和通敌的人玩耍,是个孩子也要举刀杀他。

听这话的那一年,龙书慧不到十岁,却又偏能听懂了的年纪。从此见人目光躲闪。兄弟们姐妹们窃窃私语,不见得是说她,龙书慧也会飞奔回房,躲着不愿意再出去。

通敌?这是个不能面对人的罪名。

她小心的护着弟弟,不敢和母亲说父亲,也不敢和弟弟多谈论。在心灵的困苦中,无人开导,龙书慧渡过别人在父母呵护下懂事的年纪。

她早早的成熟了,原本是娇女儿,这就学会看人眉眼。跟娇憨的看人眉眼不同。

祖父不给她定亲事,外祖父着急,难免在女儿面前说的有话,龙书慧听得懂时,总是默默从母亲身边走开。

亲事是女儿的归宿,但对龙书慧来说,她有通敌的父亲,哪里还有好的归宿等着她。

幸好,两个表弟把母子们接到京中,在袁家长辈的抚爱之下,周围环境也没有知道她父亲通敌的人,龙书慧舒心畅意的成长着,钟南也非常让她满意。

往事本是深压在心底,在今天让四伯父的话翻了出来。

龙书慧知道自己是幸运的,让龙四提醒的奔到僻静地方,只想大哭一场以后,再也不想这件事情的过自己日子,又让表弟妹们打断。

祖父不是不疼她,要是不疼她,就不会写信给南安老侯,向老侯求帮忙亲事。老侯定在自己家里,本不在国公信的字面意思中。

四伯父四伯母也疼,母亲说拿出来最好的东西。四伯父特意进京来送亲。

由此推一下家里的伯母婶娘们,她们不见得不疼,但那个环境总是让人窒息式的呆不下去。

龙书慧以前总问过自己,我有什么错,父亲犯错,我又没有错。

但只是换了一个环境,天也蓝了,地也宽了,也有母子们站脚的地方了。

就没有龙四的话,龙书慧也知道自己的福气好。

此时手托香腮,斜对着一匣子的首饰,想到安老太太体贴到给韩正经和常巧秀也准备礼物,龙书慧更给自己打气。

“九叔九婶备下好嫁妆,过了门只添光彩。弟妹们又这样的撑腰,有什么理由,你还想着父亲,你不好好的和南哥儿过日子呢?”

她问着自己,想到钟南,龙书慧把父亲的耻辱抛开,柔情蜜意浮上心头。自从定下亲事,家里大人也不迂腐,时常和钟南见面,只这个月要成亲,好几天钟南不见踪影……。

但南哥儿如四伯父所说的,会是个好丈夫。

“书慧,开开门。”外面是钟南的声音。

龙书慧涨红脸,愕然的打开门,见真的是钟南。

“你,你怎么还能来?”

钟南嘿嘿:“我见习惯了呗,我说我来找瑜哥璞哥就是。”

“哦,快看弟妹们送好些东西给我。老太太想的真周到,正经也有东西送呢。”龙书慧把乌木匣子捧过来,把谁送的什么对钟南说了一遍。

让龙书慧感动不已的礼物,让钟南皱起眉头。

钟南只向龙书慧泪眼上一瞄,哪怕再掩饰,刚哭过有痕迹。他满面的计较:“瑜哥璞哥好小气,宫里刮那么多东西,一套头面也送得起,就送一件?”

作势要走:“趁寿姐儿还没有送,我赶紧去说说,再送一件的不收。”龙书慧又好笑又好气,把钟南拦下来:“你这个不知足的人,弟妹们送来的,恰好成了一套。表弟们送的全是宫中所出,劝你知足吧。”

钟南嘿嘿,这才说出实话:“我看你好像哭了,是让他们感动的吧?我这不是哄你呢。”

正说着话,丫头在外面回话:“瑞庆长公主打发人来见姑娘。”

龙书慧大惊失色,走到内间门那里,把帘子打起,对着钟南急道:“你快进来。”

钟南反倒疑惑:“我不能见人吗?我受伤没在脸上啊,我生得不错,可以见人。”

“哎呀,你这几天不能到这里来……”龙书慧跺了脚,钟南也一步不动,而两个宫人已到房外。

狠瞪钟南一眼,龙书慧脸红得像块大红布,匆匆忙忙的迎出去。钟南老脸皮厚的跟在后面,大摇又大摆,像在宣告我们是一家人。

宫人们偏认得钟南,两个人忍住笑,就不往房里进。把一个盒子呈上来:“这是我家小王爷的礼儿,请姑娘不要嫌粗糙。”

龙书慧难为情上来:“这怎么生受的起?”钟南早接过来,点头哈腰笑嘻嘻:“公主赐,不敢辞。”

萧元皓不知从哪里跑过来,离得老远就吆喝:“压在箱子底,压着,”钟南一愣神,小王爷冲上来,小肚子一腆,小手一指,在房中半人高的箱子上面,满脸的显摆他懂:“压到那里去!”

钟南悄悄打开看一眼,一套不错的宝石头面,这要是一压,碎了可是大损失,也不能再见公主。

过上一会儿,钟南汗流浃背,双手搬起半人高的箱子,离地约半尺,萧元皓趴地上,亲手把盒子摆好,拍着小手心满意足:“我也送礼了,给我下贴子,我要吃酒。”

钟南两腿微微哆嗦着:“好哈好哈,等下就送贴子来。”

龙书慧千恩万谢把小王爷和宫人送出这院子,回来进门,钟南还在笑话:“这么小,倒知道要贴子才能吃酒。”

“哎,我说你放下来,这么重,亏你搬得起来。”龙书慧把盒子取出来,心疼的看着钟南。

钟南直接就摔了箱子,砰地一声,箱子太重,房子震上几震,倒在椅子上大喘气:“这成套的礼真不是好收的,哎哟,把我累着了。”

“所以,劝你老实回家吧,不要又东家要西家收的。”龙书慧给他喝几口热茶,还是嗔怪:“这是你起了贪心,要收头面引出来的。”

钟南晃晃手臂,笑道:“这是长公主出手大方引起来的,这是你住在表叔家里引起来的,这全是你引起来的,你倒来怪我。”

龙书慧面上一软,轻轻地点了点头。这真的是住在九叔家里引出来的,不然的话,长公主她又认得龙书慧是谁,会给儿子准备东西呢。

“南哥,我会和你好好的过,你信我吗?”

“信,亲事是曾祖父许的,咱们只会过得比哥哥弟弟们好。”

少女面上一点晕红,让钟南看傻住,他不好意思上来,搔着头站不住,这就离开。

看着少年矫健的步子远去,龙书慧出了房门,来到家里供的灵位牌前。

三炷香,供到龙五的灵前。

少女虔诚的喃喃道:“父亲,我知足,想来你还在世的话,也会知足的。贪心这东西,真是要不得。”

肩头让轻握住,回身一看,是母亲石氏。石氏把女儿的话听在耳朵里,对她柔和的笑了笑,望向丈夫的灵位,幽幽地也道:“你虽不知足,却有一双知足的儿女,就是显兆,我如今也放下心,女儿更是蒙老侯抬爱,这就要成亲了。你放心吧,像是除了你,一家子里都是好人啊。”

石氏长叹一声,都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评价才贴切。

说丈夫不好,他在世的时候,夫妻算恩爱。说他好,看他办的这事情,要是没有一门好亲戚遮盖,只怕辅国公府的门楣,如今是草长得老高,掩住全家人的尸骸。

“知足者长乐。”

石氏母女相陪着离去,只有话余音袅袅,还在这里有绕梁三日之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