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割破雷远手掌的皮肤,鲜血汩汩地顺着剑刃流淌下来。
扈从们一阵躁动不安。雷远忍住剑身入肉的剧痛,面色不变,连眉毛都不颤动半点。
这时候拥挤在船板上的江东甲士足有数十人。他们层层叠叠地围堵在雷远身周,就像一圈圈的铜墙铁壁。只要带兵的军官一声喝令,雷远毫不怀疑自己会被砍成肉泥,然后被扔到滔滔江水中喂鱼。
然而,雷远坚信:无论吴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孙刘两家当前并没有解不开的矛盾,断不至于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除非哪位江东甲士忽然想要为程普、周泰等将校报仇雪恨,否则眼前的情形,未必要靠刀剑来分高下。
至于孙夫人……雷远只好期待玄德公稍微有点担当,不要把他们夫妻俩前次闹翻的责任归结到庐江雷氏身上。
雷远再度将面前的剑刃推开。那甲士双手握住剑柄,试图稳住长剑。
于是随着雷远的动作,更多的血流淌到剑锷,甚至滴到甲板上。雷远继续用力,那持剑的甲士惊慌而尴尬地左右乱看,并没人给他下达反击的指令,最终只能悻悻退开一步。
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透出了一道缺口,使得雷远能够直面船舱处气哼哼的孙夫人。
雷远向孙夫人微微躬身,平静地道:“无意惊扰,还请见谅。我此行只是赶来护送主母罢了。”
孙夫人愣了愣。
在她身边,一名铁塔般的甲士踏前半步,想要说什么,却被孙夫人制止了。于是一行人在起伏的船上各自僵立,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孙夫人轻轻拍着刘禅的后背,低声道:“护送?我去江东,自有兄长照拂。要你们护送做甚?”
“主公邀请主母和刘禅公子前往益州,派遣掌军中郎将董和、大司马西曹掾刘巴等重臣专程恭请,又吩咐沿途以数千兵士卫护、二州八郡国的官吏百姓参予迎送。主公以为,非如此,不足以显示主母的尊贵。如今主母前往江东探亲,却只得轻舟两叶……”雷远沉声道:“我不知江东风俗如何,但荆州文武对待主母和主公的公子,绝不敢如此轻易。”
那甲士忍不住道:“我江东行事,哪里用你们荆州人来教?”
雷远应声道:“大司马、荆州牧的正妻,荆州、益州百万军民的主母和嫡子,哪里能容江东慢待?”
甲士不禁失笑:“然则你待如何?带着六个扈从,来为主母撑腰么?”
雷远不理会他,转向孙夫人:“我听说,主母初来荆州的时候,不仅有主公亲自作陪,公安百姓阖城出迎,吴侯又遣庞大船队和数百人随同伺候,其壮观情形,至今传为美谈。为何回乡探亲却要如此?我甚至有疑问,这真的是吴侯本人的意思么?”
其实雷远不过随口说来。然则此言一出,他却赫然发现那甲士眼皮乱跳,盔檐遮掩下的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