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就算是再讨厌的花茶,却也比六个元宵留下的满嘴甜腻来得好,叶广汉和余建中也只能皱眉将茶碗凑到嘴边。下一刻,他们就不得不庆幸越老太爷的动作比他们更快,因为那老头子端起来喝了一大口,随即竟是声音很大地漱了漱口,而一个小内侍则是捧了漱盂来。
两人虽说也不是没在宫中吃过赐食,可都是吃完拜谢走路,真心没有吃过芝麻元宵这样难应付的东西,所以此时此刻,两人虽说因为险些出丑而心有余悸,却没地儿抱怨去,一面学着越老太爷漱口,一面还不好发出太大的声音,又不能一口漱不干净再来几口,犯了大难。
好在收拾的功夫最终是过去了,等到再上茶时,便是他们常喝的那种,清淡中带着微微苦涩的茶水,总算聊解了嘴中甜腻。而这时候,他们才听到了皇帝的话。
“宰相元宵议事赐元宵,群臣则是颁赐红糖姜汤,这是去年越卿提醒朕的。他说最初是千秋的提议,早起准备上朝再到结束,至少两个时辰,吃得再多也消化了,年纪大的人,一个不好就容易头昏眼花晕倒。天冷饥饿,来碗甜的能提提精神,朕觉得很有道理。这花茶漱口,也是清新口气,让人精神愉悦,朕试过之后也觉得很不错。”
原来不是我们孤陋寡闻,都是越老头你惹出来的事!不对,是你家孙子惹出来的事!
叶广汉和余建中不约而同地怒瞪越老太爷,就只见始作俑者还一脸笑眯眯,似乎对于皇帝的褒奖很得意。
这时候,他们方才猛然想起,据传越老太爷很爱吃甜的,可随着年纪大,家里长媳却不大给做,还劝告为了健康不宜多吃甜食,这不是自己没得吃就跑到皇宫里来蹭吃的,还推到小孙子身上吧?
不管他们如何腹诽,吃下去的元宵不会变成咸的。而皇帝说出来的下一番话,也驱散了他们那一点点小小的怨念,因为相比争那个,争接下来的这件事才更重要。
“朕一会要去玄刀堂凑个热闹,三位爱卿一块同去吧。”
刚刚才在上朝之前议论此事,如今越老太爷没提,皇帝却主动说了,叶广汉顿时眉头倒竖:“皇上,石头山那地方偏僻,再说天子出行何等仪仗,仓促之间备不齐,再说惊动……”
“朕没打算那么兴师动众。阿诩会带着玄龙司的人扈从,武英馆那边的孩子们也会出动,作为朕的护卫,再加上御前侍卫和武德司,杜白楼亲自跟着,除非城中兵马叛乱,否则谁能在这样的严密守卫之下对朕如何?”
见叶广汉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余建中也似乎有些不大赞同,皇帝就乾纲独断地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更何况,回头还会发生点别的事,三位宰相若是不在,难免会有疑难。”
皇帝今日竟是如此刚愎,余建中也非常意外。待见越老太爷并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反而也显得勉强,他正想要开口说话,却不防门外传来一声玄龙将军求见。随着皇帝微微点头,门外放了严诩进来,他就只见这位天子外甥见礼之后就笑眯眯地说:“皇上决定赏光了吗?”
“阿诩,朕可是为了你强拉了三位宰相,若是到时候捅娄子,你可得提头来见!”
“是是是!”严诩立时连声答应,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而越老太爷在沉着脸出了垂拱殿之后,他无视叶广汉和余建中那诡异的视线,直接差了个熟悉的内侍,让他帮自己去宫门口等着的越府护卫送个口信回家给越千秋。只是在传话的时候,他稍稍沉吟了一会儿,就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让他告诉千秋,把自己收拾得像样一点,好歹是要当掌门的人了,别让人笑话!昨晚上没睡好,这会儿就灌一碗参汤下去。再说,今天晚上还有灯会,他答应了武英馆的那些小伙伴,可别呵欠连天扫了别人的性子!皇上和我们都会去,这也告诉他一声。”
他刚说到这里,严诩就已经凑了过来:“老太爷,我刚遇到英小胖,他说也会去。”
越老太爷没好气地斜睨了严诩一眼:“皇上都去了,再多加一个人算什么?你只要别把萧敬先一块招惹了去就好!”
此话一出,严诩的表情就不那么自然了。他还真没把握拦着萧敬先!难以打包票的他正在出神,结果没注意那内侍已经一溜烟去了,而他同样被越千秋一样,被越老太爷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耳朵。
“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提早和我说一声,嗯?你打算干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一石二鸟之计是不是,可你想过没有,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呢,那黄雀后头说不定还有个拿弹弓的猎人,你就这么大把握每一个环节都不出错?”
严诩这辈子也就是小时候被东阳长公主揪过耳朵,如今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失神竟然这般出丑,他登时又郁闷,又抓狂,竟是第一次切身体会了越千秋往日的感受。他正打算打起精神赶紧解释一下,冷不防越老太爷已经松开了手,继而双手揣在袖子里,眼睛则是盯着他。
“千秋给你看过的那东西,小影也从另外一条线上拿到了相同的。既然有第一封第二封,保不齐就有第三第四……甚至千千万万。昨晚上小影和千秋更是找到了绝对离奇的东西。”
越老太爷勾勾手指示意严诩过来,等到满脸震惊的严诩犹犹豫豫把耳朵凑到了面前,他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五个字重复了一遍,这才把严诩的脑袋给推开。
眼见人已经是呆傻到木了,他才没好气地说:“今天是你临时起意,但不是你才知道择日不如撞日。做好准备,很多事情很可能扎堆似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