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想要请罪,又知道自己完全不够格,只能耷拉着脑袋站在那儿,越千秋却立时捋起袖子答应一声道:“皇上说得是,阿圆阿宁,过来搬椅子!”
戴展宁反应极快,也不管越千秋打算怎么干,一把拖着刘方圆就上了前去。
其余人冷眼旁观,就只见越千秋直接一手一张,将左面两张椅子往后拉去,随即又如法炮制,不消一会儿,正当中那左右两列椅子全都被往后拉了五六步,之间的距离从最初的约摸相隔五六步变成了少说也有十一二步,空出了中央老大一块地方,怎么看怎么奇怪。
紧跟着,他又指挥戴展宁和刘方圆将居中那张交椅之后的供桌给搬了出来,撤了上头的香炉等物,直接放到了交椅前头,不看左右那两排椅子,乍一眼看去,这景象竟是和平素官衙大堂有得一拼。
大略这么摆好之后,越千秋就笑眯眯上前扶了皇帝,二话不说把人按在了供桌后头那张交椅上。不等皇帝开口质疑,他就笑眯眯地开了口。
“皇上刚刚也听阿宁说了,玄刀堂不只是我们的,也是大吴的,是皇上的,所以这位子皇上当然坐得。至于师父,只要他往这当中一站,只要有我玄刀堂上下弟子拥护,他就是掌门。我玄刀堂的掌门之位,又不仅仅是一把交椅!而皇上是一国之君,到哪都是主人,自当坐主位!”
皇帝被越千秋这看似理直气壮的话逗得忍俊不禁。本来明明是准备上的疏漏,被越千秋这一说,严诩一会儿站着传位,却反而成了名正言顺!可笑过之后,外间就通报进来,说是裴旭已到,他这才瞅了一眼满脸得逞笑容的越千秋,心里彻底明白了这小子的算计。
敢情这三堂会审一般的架势,那不是为了观礼,是为了给裴旭一个下马威!
他也不捅破越千秋这点小算盘,朝左右众人微微颔首道:“越卿、叶卿、余卿,你们三个坐在左边,建真,你带着四郎和崇明,和晋王坐在右面。至于其他人……”
皇帝似乎正踌躇剩下左面五张右面四张椅子怎么安置剩下这么多人,严诩就抢在了前面:“皇上,娘和晋王今天还带了女客来,如今周宗主等诸位尚且可以堂堂正正站在这里,娘也在这里,那么两位女客就因为要避嫌没办法列席此地,不是白来了?”
严诩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若不是十柒月子还没做完,我今天肯定带她来!要不是千秋的母亲身体弱,我今天也必定请她来。所以,今日这座位,依我看,不用按照什么官职,男左女右,先尽着客人,不凡你是客人,也去坐,至于姑娘们,挤一挤也能坐下!其他人就站着好了!”
越千秋没想到严诩比自己更像个穿越者,这一句男左女右的坐法,实在是神来之笔——至于平安公主,他很清楚,若不是知道萧敬先很可能会来,那位身体不好却很爱热闹的北燕金枝玉叶早就跑来了。
严诩一发话,小胖子顿时来了精神,他眉飞色舞地过去对越老太爷耳语了几句,见人笑呵呵地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过去坐了首位,叶广汉和余建中却还在犹豫,小胖子就走到他们面前,像模像样拱手作揖,
“在玄刀堂的地盘,就要遵守玄刀堂的规矩,越老相爷已经落座了,还请两位相爷也落座吧。”
大吴的规矩,宰相为先,哪怕是在朝堂站班上都高于亲王,只低于太子。因此,在唯一的皇子已经开口的情况之下,叶广汉和余建中终究觉得争这种事也没意义——这又不是朝堂,就算没有东阳长公主和萧敬先带来的女客也已经一堆姑娘了,难不成还为此拂袖而去?
让了三位宰相,小胖子接下来又笑容可掬地来到萧敬先面前,非常礼貌地举手请萧敬先落座。早就和小胖子混熟的萧敬先连客气都没客气,笑眯眯地坐在了第四位。这时候,小胖子方才瞅了一眼李崇明,似笑非笑说:“该我们叔侄了。还是说,崇明你要让这位林先生?”
李崇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像李易铭这样明目张胆表现礼让谦虚,更何况,林长史是王府长史,他这个嘉王世子名义上的下属,他让了就是尊卑不分,只能挤出一丝笑容道:“四叔说笑了。”
这时候,一直强忍着没吭声的林长史方才冷冰冰地说:“臣乃嘉王府长史,自当侍从世子,至于落座就不必了。”更何况,他耻于和萧敬先一个北燕人,还有那三个尸位素餐的宰相,外加一个身世不明的野种同座!如果不是皇帝态度冷硬,他恨不得阻止李崇明坐下!
因为严诩之前就指名让自己去坐,哪怕白不凡浑身不自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李崇明下首坐下,然而,空出来的其他两个位子,无论武英馆的少年们还是越千秋这些玄刀堂弟子,那就没有一个人肯坐了。反倒是右边的姑娘们挤成了一团。
首座是东阳长公主的自不必说,金灿灿毫无反抗能力地被周霁月送到了次位坐下,而裴宝儿倒是想争一下,奈何周霁月笑说你和金姑娘交好,陪她说说话,硬是按了她坐下。可接下来周霁月被姑娘们死死摁了坐第四把交椅。至于剩下四张椅子,因为没有扶手,萧京京、令祝儿、宋蒹葭、白葭、红葭、紫葭,六个苗条姑娘竟是轻轻松松集体坐下了。
居中主位上的皇帝见越千秋和严诩一左一右侍立到了他的身边,反倒是把陈五两给挤到一边,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可转瞬间就只见堂上剩下的玄刀堂弟子和武英馆少年们整齐划一地列队,须臾就分两边侍立到了两排座椅之后,清空了刚刚越千秋腾出来的那偌大场地。
于是,当裴旭登堂时,看见的恰是一片庄严肃穆,丝毫没有他想象中那种乱哄哄喧闹的样子。尤其是看到主位的皇帝,左右或坐或站的一大堆人,刹那之间,他几乎有一种错觉,他不是来告状的,他是来过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