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康乐却没有挪动脚步,她死死盯着小胖子身边犹如一尊门神似的越千秋,随即冷笑道:“越千秋,当初南吴这边都传言说你和吴太子势若水火,针锋相对,常常会吵到南吴皇帝面前去,没想到如今水落石出,那根本就是你做给外人看的。你这么多年如此煞费苦心为吴太子着想,着实是难得。”
越千秋丝毫不为所动:“康尚宫不用顾左右而言他,有话直接说。若是你再来装模作样的那一套,太子殿下都已经下了逐客令,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好,我就直说。”康乐再次深深看了小胖子一眼,这才一字一句地说,“我身边有大燕天子六玺,只要吴太子愿意,便能够以大燕皇帝嫡子的身份,号令大燕南疆大军一举反攻,夺回上都,君临大燕。”
越千秋原本以为康乐会说身上有北燕皇帝密旨,正要嘲讽说这密旨已经烂大街了,可谁知对方说的竟是大燕天子六玺!
要知道,自从和氏璧消失无踪之后,从隋到卫再到如今的燕和吴,玉玺这玩意从一枚变成了多枚,用处各不相同,如今大吴和北燕就全都是用的六枚玺印。而康乐带来的是六玺,就表明北燕上都竟是一枚都没留下。
这样问题就来了,没有国玺,占据上都的人是怎么号令文武,统管兵马的?北燕那边最新传来的消息,上都那边已经把越小四和甄容打成裹挟皇帝的反贼,可至于上都那边到底是谁做主,反而语焉不详。
越千秋心里思量的全都是北燕那边到底怎么回事这个问题,压根没去想康乐的这个提法是如何惊世骇俗。而之前受越影之命把康乐带来的周霁月已经是面色铁青,尤其是想到此事乃是皇帝默许,她不禁非常同情此时整个人都呆若木鸡的小胖子。
在册封太子之后,皇帝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实在是推得太狠了,就不怕揠苗助长吗?
仿佛还嫌冲击不够,康乐又沉声说道:“如今占据上都的,不过是一群旧皇族旧勋贵,跳梁小丑而已。无论皇上还是当年的皇后,全都曾经斩杀过一批,奈何最终还是长出了这一茬,如今趁着他们犯上作乱,斩草除根,大燕便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天下,岂不是比吴太子在大吴掣肘重重来得好?”
见小胖子死板着一张脸,咬牙切齿没有说话,她便冷笑道:“当年皇后南来,我也曾追随在身边,所以很知道南吴是个什么格局。纵使如今的吴帝身为九五之尊,也一直被众多大臣掣肘蒙蔽,凡事不能自专,就连立后都不能由着自己。如此天子,有什么意思?”
“康尚宫的意思是,像北燕皇帝这样任性发疯,想杀就杀,想提拔就提拔,没有半点规矩,一切全凭心意的治国,到最后甚至被一群反贼搞得生死不明,不得不夹着尾巴逃离上都,那才是雄才大略的一代明君?”
越千秋终于决定不再思量北边那些神经病究竟在搞什么,几句话把康乐气得面色铁青。
然而,他却并没有罢休,而是哂然一笑道,“听你的口气,好像如今欣欣向荣的大吴才是弱国,如今四分五裂的北燕才是强国?你哪来的自信可以凭借所谓北燕天子六玺打动太子?太子大可收了北燕这六玺,然后尽发我大吴北疆兵马北上,连借口都是现成的,北燕皇帝命你送来这天子六玺,借我朝兵马帮他复国!”
心潮大起大落的小胖子直到这一刻,方才真正倒吸一口凉气,再一次刷新了对越千秋的认识,但心中更是生出了一丝说不出的兴奋。
就算他真的是北燕皇后的儿子又怎么样?就算他不知道是父皇的儿子,还是北燕那个奇怪疯子皇帝的儿子,那又怎么样?他这次为什么跋涉数千里来到霸州,难道真是为了劳军,真是为了小小的霸州榷场?他并不是现在才知道,大吴的皇帝很难当,而他这个太子很不稳!
小胖子陡然之间恢复了在外人面前的魄力和威势,笑容可掬地说:“知我者,千秋也!”
越千秋很想怼小胖子,你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是知道,可你还真不知道我!刚刚你明明都被人家这诈唬给吓得魂飞魄散了,这会儿好歹还知道顺着我的口气往下说,真会装!
然而,小胖子的配合到底是一件好事,因此他面上不露分毫异色,就这么气定神闲地看着康乐。尤其是发现周霁月不动声色地绕到了康乐背后,有需要就可以前后夹击,他悄悄对她扬起大拇指露出了夸赞的笑容。僵持了足足好一会儿,他才最终等到了康乐的再次开口。
“吴太子真的不想追寻你的身世了?”
直到这一刻,小胖子才觉得自己当初那封给越千秋的私信有多傻。根本不用他去找寻,那些所谓知道他身世的人就会如同苍蝇一样叮上来,就和越千秋那乱七八糟各种各样的身世版本一样!知道托越千秋的福,自己已经占据了主动,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父皇说我是什么身世,我就是什么身世。”
小胖子说这话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想到当初自己对皇帝说,父皇希望我娶谁,我就娶谁,那时候只是觉得只有父皇才是自己最大的倚靠,而现在,他真真正正明白了这一点。因此,刚刚在康乐的攻势面前步步败退的他,这会儿竟是还有心情开玩笑。
“北燕皇帝有的是儿子,父皇却只有我一个。北燕皇帝有那么多儿子却不知道珍惜,杀的杀,贬的贬,现在被人逼到了悬崖边上,却还要和我父皇抢儿子,这是不是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