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23日,山西,忻州
夕阳慢慢坠入森林西方,黑夜来临了。
数十辆车组成的队伍在“山西-忻州”休息区驻扎,由于人多势众,又有高阶异能者坐镇,树不用爬了,一道道冰墙、土墙平地而起,形成一个小小的营地。
篝火升起来了,铁锅里的汤逐渐沸腾,闻起来很香。
虞白露吸吸鼻子,取出自己的餐盒:灾难爆发第五年,为满足离开营地的人们,方便食品层出不穷,酸辣汤、咖喱汤、肉松乃至米粥应有尽有,平时真空包装,吃的时候加点水烧开就好。
几步之外,苏紫薇正把一只洗剥干净的兔子切开,架到火焰上,四黄趴在围墙边眼巴巴瞧着这边。
猎物是阿乔下午捕到的,用叶子裹裹放在后备箱,途中还引来几只饥肠辘辘的胡狼,当然,后者很快就铩羽而归了。
几个男人说说笑笑过来,气氛相当融洽。
刘霄寒把手里的睡袋往树底一放,这才坐到她身畔,舒适地伸开长腿,看看她膝盖上的地图:“明天的路认识吧?”
几个小时前,在休息区吃午餐的时候,刘霄寒从前面的车过来,很随意的问,忻州到了,要不要去五台山?
四大佛教圣地之一的五台山,虞白露自然是去过的,陪着外婆从五爷庙到菩萨顶、黛螺顶一路拜过去,在镇里足足住了十天。
能去自然是好,她开心起来,可其他人?
刘霄寒说,就这么定了,晚上商量,说完就走了。
整整一个下午,虞白露靠在后座假装睡着,听着紫薇和小麦在前面闲聊,心里满是感激和感动,还有点小小的遗憾--他喜欢的是她一个人就好了。
“首领。”此时此刻,虞白露挥舞着地图,胸有成竹地答:“我看地图了,从原来G337公路拐进去,顺路直接去五爷庙就好,其他地方就算了,有机会再说吧。”
五台山五座高峰,庙宇林立,想拜的周全些,十天半月才够用。这么多人,又赶着去燕京,无论如何来不及了。
说完她想了想,加一句“谢了。”
刘霄寒自然不会反对,“你定就好。还有,别叫的这么公事公办,行不行?”
好像也有道理。
虞白露望望专心致志烤肉、一副“我什么也没听到”的紫薇,朝他抱抱拳:“老板?老大?BOSS?”
“该叫什么叫什么。”他板着脸用一根树枝拨弄篝火,“93年的吧,一点礼貌也没有。”
不知怎么,虞白露想戏弄戏弄他,低着头压低声音:“叔叔....”
刘霄寒胳膊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把树枝抛进篝火,站起身走开了。
几秒种后,虞白露和苏紫薇笑得前仰后合,餐盒里的热汤都洒了;对面张孟澜听见只言片语,摸着下巴,笑声传出围墙去。
森林黑漆漆的,隔着冰墙,虞白露能看到外面一双双深黄、绿油油的眼睛,不时有什么野兽发出动静。
虞白露把下巴贴在睡袋。
前往燕京之旅和出发前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刘霄寒也好张孟澜也罢,轻松的如同春游,仿佛张着大嘴、随时随地冒出来吃人的七绝兽不存在似的。
她撑起身体,隔着篝火余烬,望向营地对面的平地:一只手电筒吊在头顶,几个男人围坐打扑克。刘霄寒甩出一张什么牌,吸口烟,一点火星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西北男儿,背脊挺拔,豪迈爽朗,自有动人之处。
把四黄安顿好的苏紫薇朝这边走,虞白露收回目光,假装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两辆越野车离开驻地,沿着林间道路行驶,其余人在原地留守。
“五台山可灵了。”虞白露一边和老虎藤猜拳,信誓旦旦地说:“我和我外婆去的那年,有对四十多岁的夫妻去还愿,说小孩病重,去五爷庙祈福,回去就手术就成功了。”
苏紫薇不太信佛,却并不影响捧场:“那我得好好拜一拜,第一次来呢。”
开着车的林助插话:“哈哈,我在雍和宫也遇到过,拖家带口许愿的还愿的,还有真正的喇嘛,从西藏三拜九叩拜过来的,破衣烂衫的,虔诚刻在骨子里。”
副驾上的刘霄寒却什么也没说,把一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山西旅游地图摆在面前。
该不会还生气吧?虞白露有点心虚,说起来,他多大年纪呀?80后是肯定的,还看《风云》《古惑仔》呢!
叔叔确实有点老,哥哥又太亲密了。
道路还算畅通,显然有幸存者来过,偶尔有倒下的树木把路挡住,几人下车搬得搬抬得抬,很快到达台怀镇。
和峨眉山不同,路边堆着不少被撞坏的破旧车子,显然是灾难爆发时留下的,藤蔓和绿草从门窗生长出来,偶尔还能看到尸骨,令人一声叹息。
“上次来的时候,路上可堵了。”虞白露依稀记得,指着前方拐角:“那里~”
话语突兀地停住了,手指停在车窗铁栏之间,整个人僵硬如同泥像。
苏紫薇奇怪地推推她,“露露?”
几秒种后,虞白露的声音充满不敢置信:“那边,那边有东西!”
轮胎和地面发出摩擦声,两辆车一先一后停在路中央,四黄也停下脚步,把大脑袋凑过去。
刘霄寒回过身来,单手抓住椅背,满脸郑重,“虞白露,是晶石还是植物?”
她吐出口气,盯着某个方向:“我不知道,不太像晶石,好像是活的。”
车子调转,朝着她所指的地方驶去,苏紫薇对照地图,“殊像寺,露露,那里是殊像寺。”
虞白露紧张地掌心出汗,结结巴巴地说:“殊,殊像寺,我去过,里,里面有文殊菩萨....”
半个小时后,她站在文殊寺山门外,连照相也抛到九霄云外:
和任何基地以外的场所一样,这里成了植物的海洋:层层叠叠的藤蔓和绿叶把天王殿包裹了,偶尔露出陈旧的朱红门窗、泛着铜绿的香炉和褪色的金字牌匾。
数株二、三十米高的大树如同一把把大伞,把庙宇笼罩在底下。
苏紫薇安抚着四黄,大米几人布防的布防,放哨的放哨,虞白露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非常强盛的草木气息吸引着她,召唤着她,令她新鲜而倍感陌生--老虎藤三棵植物都是在种子形态和她初遇的,之后缔结烙印才生长出来,遇到野生状态的强大植物还是第一次。
是什么?食人藤?霸王花?
虞白露胡思乱想着,越走越快,突然停住脚步:
通过文殊阁敞开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翠绿狻猊像,随后才是狮背上脚踏莲花的文殊菩萨。
高高在上的菩萨慈悲、狻猊威武,殿后则是长达数十米的五百罗汉图,翠绿、赤金、朱红和翠蓝交织在一起,被阳光映得如同梦境。
虞白露的注意力却被殿外一棵古怪植物吸引了:
几片翠绿叶子簇拥着一根数米高的嫩绿叶茎,花蕊是鹅黄的,外面包裹着一大丛毛茸茸的白羽毛。
居然是一颗蒲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