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5日,北京郊区,燕京基地
腊月小寒那天,大树人醒了。
当时虞白露在燕京药场忙碌,“老熟人”冯景洪也在,一边种金创药必需的田七仙鹤草和大小蓟,一边游说她留下来。
“露露,说实在的,我们挺舍不得你。”冯景洪口中的“我们”自然指隶属燕京和烈焰城的1-3阶木系异能者,絮絮叨叨诉苦:“你这一走,我们三班倒连轴转,过年都不放假,带着铺盖卷住在药场。我儿子期末考试不及格,老师批评他,臭小子张口就来:我爸爸消失了,我得找我爸爸,没空写作业。”
虞白露哈哈大笑,冰镇银耳汤都差点掉了。
说起来,和其他各系不同,青木会成员交情向来不错;现在文碧璇没了,剩余五人兔死狐悲,又在燕京闷上半年,就连彼此看不顺眼的酒糟鼻和招风耳也能偶尔聊几句了。
喏,其他各系猎捕最后一只幼崽,木系也没闲着,轮流到药场帮忙:为了消灭北京城内的丧尸,燕京、烈焰城种植大量消毒和清洁药草,其他的就顾不上了,眼看冬天来了,缺口极大,大家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夏日炎炎,大棚上方的塑料布敞开着,虞白露围着走一圈,一棵又一棵金银花钻出地面,迎着灼热阳光伸展叶片。
“不行啊。”她摊开手掌,“以前还好说,以后,我得负责两个地方,要不是有小树帮忙,也得和你一样住在药场了。”
提起小树人,像真正的树木一样生机勃勃,韧性极佳,种起鲜花药材等低阶植物就像呼吸,溜达一趟就种出一大片。
此刻它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开心地挥舞新长出来的树枝胳膊,淅淅沥沥的小雨把药场笼在里面。
冯景洪唉声叹气,换个话题:“你说,2号跑到哪里去了?”
天知道。
金银花有黄有白,虞白露摘一朵把玩,“我要是它,就逃到天涯海角,海底沙漠,拖过2月再。。”
药场门口传来喧嚣,有辆挂着青木城标志的车停在门口,下来的人是鲁青松的助理。
“醒了,醒了!”他兴奋地朝这边奔跑,“桑桑醒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小树人已经高高跳起,一阵风似的冲向药场大门,要多快有多快。
咦?
大米四人哈哈大笑,呼喊几声,只见它一个急刹车,耷拉着树冠奔回来,拎起虞白露又顺着原路跑远了。
它真的很喜欢桑桑呢,站在树顶的虞白露靠在树干上,心里歉疚:陕西离东北太远了。
回到黑水城据地,远远就看到不少人聚在广场中央,鲁青松的大嗓门响彻:“起开起开,烫着不管啊。”
是茶桶,有龙井有茉莉,居然还有大红袍,闻着很香;旁边摆着新鲜羊、牛肉,还有糕点鲜果,大多是东北特色。
大树人的眼睛果然睁开了,黄澄澄的,四处寻找,见到小树人身影就含情脉脉地黏在上面,再也分不开了。
下一秒钟,两棵树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仿佛久别重逢的情侣,周围掌声噼里啪啦,虞白露有种看偶像剧的感觉。
可惜,大概还没痊愈,大树人没能站起来,树根依然深深扎在土壤,断掉的手臂倒是长出来了,像一棵普普通通的桑树。
当天小树人忙忙碌碌,一会儿在广场中心陪陪大树人,一会种几朵花几枚果子分给紫薇和大米四人、留守的异能者,一会朝天边蒲公英打招呼,鲁青松就睡在大树人脚下,不停嘲笑它。
一个月过去,海草怪恢复的最快,已经长到桌面大小,水池可放不下它和同样长大的海蛟了,于是两棵植物在池塘玩得很开心。
红褐藤蔓只长出小半截,蔫了吧唧,连打牌都没兴趣,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虞白露发觉,别看它无穷无尽,每寸都很珍贵,一旦被砍断就伤了元气,可不是一天半天能弥补的。鲁青松也说,看起来,它复原的时间比大树人长的多。
豆茎嘛,在虞白露心里是定海神针,事实也是如此,安安静静立在平台前方,时间在它面前仿佛凝固了。
至于仙人掌,叶片如同上好翡翠,看着就遍体清凉,顶部红花只长出一片;虞白露每次都很心疼,紫薇做的冰粉也分给它。
说起来,紫薇很想爸爸妈妈,也曾想过租车返回川达;可七绝兽的事情没有了结,燕京又是对立者的地盘,她不愿把虞白露一个人留下,也就没有走。
虽然是夏天,她腌了萝卜咸菜,把青梅酒桃子酒埋在树下,又做了腊肉腊肠、蜂蜜糕,放进冰箱非常好吃。
时间不早,虞白露吃完冰粉,和小狐狸亲热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目送紫薇翻下平台,牵着等了好久的四黄回大楼去了。
老刘现在哪里?
片刻之后,她换上睡裙,在单人床躺的舒服些,头顶浓绿茂盛的桑叶在夏风中簌簌作响。
枕边对讲机却沉默着。
六天前,刘霄寒、焦连城带着若干4阶同伴,分别离开燕京。开始还能接到他的电话,大概出了信号范围,对讲机沉默很久了。
据梁博士推算,下个月就是封印期限了,最后一只幼崽还不知道在哪里。
她头疼地翻个身,祈祷佛祖菩萨保佑,快点抓住它;还是《末世雄霸天下》简单,封印一次就完事了。
临睡之前,平台像海面的小木船似的动了动,大概是小树人依偎到大树人身边了。
鼻端传来茶香,小树跑来跑去,战斗种药,喜欢喝什么茶,她还真不知道呢。
一觉睡得很香,醒来想上厕所,探头看看,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才凌晨四点。
其实树顶足够大,可以安个厕所,可大米几人就在树底,她可不好意思就地解决,只好顺着绳梯滑下去。
道路两侧的帐篷一座挨着一座,大多黑漆漆的,只有个别亮着蜡烛,和星星交相辉映。
虞白露打着哈欠,走进大楼;出来洗手的时候右腿痒得不行,一看,被蚊子叮了两个大包。
糟糕糟糕,托小型捕蝇草的福,蚊虫很久没能骚扰她了,树顶也没有花露水。
好痒,她和大米打个招呼,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找药,还好,就在行李箱里。
阳台传来响动,小树人不知何时等在那里,树冠低垂,手掌伸在栏杆下方。
小树真好,刚才还睡着,专门来接我,虞白露很开心,抓住栏杆,单脚跨到上面--
一阵风吹过,背脊凉飕飕的,虞白露本能地定在原地。
哪里不对劲,她想。
星星眨着眼,隔壁紫薇房间静悄悄,鼻端是止痒花露水的味道,面前这棵树人令她陌生的很。
虞白露的心逐渐抽紧。
借着星光细瞧,它一只树枝胳膊长,另一只新长出来的短些,有点滑稽;它的树冠像一把大伞,不不不,不是豆茎那种标准的雨伞,而是枝叶茂盛丰厚达到密不透风的地步,可以把风雨隔绝在外;它的树根健壮雄厚,走路时灵敏迅捷,攀墙爬宫殿时又像铁钩。
两只眼睛黄澄澄,闪动着诡异邪恶的光芒,像是在说,来啊,我等你很久了。
虞白露深深呼吸,试着叫声:“老虎?”
红褐藤蔓蹭地伸出来,在她和栏杆之间灵活地摆着“OK”,一如没受伤的时候。
下一秒钟,虞白露倒退着撞回客厅,动作之快,令她内心有些得意(天天跟着紫薇锻炼的成果),把脖子上挂的哨子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