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项炎羽忽然忆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彼时虞白露父母突然去世,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年迈的外婆更是整个人都垮了。
他不放心,每天早晚过去,该送饭送饭,该陪床陪床,该补课补课,陪一老一小说说话念念佛,看看新闻,日子总要继续。
时间长了,虞白露越发离不开他。
外婆日日诵经烧香,祈祷女儿女婿早入轮回,来生再做母女,又打算带外孙女前往佛教圣地朝拜。
虞白露便说,带二习一起去。
外婆叹口气,应了。于是虞白露当晚送他的时候,露出个久违的浅浅笑容,像校园初遇一样美丽天真。
他松了口气,不由自主憧憬着,生活步入正轨那一天。临睡例行电话,他忍不住说,阿虞,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以后有我照顾你,你不要哭,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那是他第一次对虞白露吐露真情,也是第一次许下诺言。
电话里的虞白露开心极了,像小姑娘一样咯咯笑着,说,你不能反悔。随后她叽叽咯咯说了整整一晚,什么普陀山紫竹好大一片,峨眉山猴子很凶,法华寺两只手,我外婆都去过呀!你要对我好,我才带你去。
说着说着,没动静了,听筒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显然睡着了。他舍不得挂断,把话筒放在枕边,仿佛阿虞也在。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之后的事情,他做梦也想不到:夜间外婆突发心绞痛,下不来床,用床头座机打虞白露电话,占线,打120,打不出去,手机放在窗边充电,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老人家就这么去世了。
望着床头、墙壁、地板被指甲抓出的斑斑血痕,虞白露伤心之余,认为她自己害死外婆,终日不说一句话,拜佛二字绝口不提,整个人空荡荡的,仿佛行尸走肉。
如果....如果没有他,外婆是不是还在?阿虞会不会快活一些?
项炎羽眼眶湿润了。
“阿虞,我还有一句话。”他低声说。
大米像出现的时候一样,顺着楼梯离开了。
虞白露迷惑地望着她,听他沉声说“阿虞,前年七月,我在外面对付七绝兽,你本来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出走?”
可惜,虞白露什么也不知道。
她想了想,“事情已经过去,没意义了,我们不提了,好吗?”
好,当然好,项炎羽微微笑。
一个小时之后,他站在燕京基地中枢指挥部,面对满心期待的吕鸣沙,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干。”
弓在弦上,刀在手中,还开国际玩笑?吕鸣沙拍打他肩膀,哭笑不得地说:“老弟,别闹了,再拖着就来不及了。”
随后这位燕京首领胸有成竹地伸出手指:“我和龙新野昨晚还在商量,把握很大:小汪定住刘霄寒,还能分出人手搞定虞白露;我和他对付焦连城,鲁青松留给你。”
火克木,远比其他各系对付鲁青松轻松得多,两只树人也躲不过。
“至于其他人,先用人手顶住,有刘霄寒当靶子,不怕他们不投降。”吕鸣沙意味深长地指指窗外,“再说,还有蛟龙特种部队的人,你还不放心?”
这是实话,3阶以下异能者并不一定比得过久经沙场的蛟龙部队,何况,后者占了地利,武器和作战意识、团队配合更是占据压倒性优势。
吕鸣沙的话还没说完:“莫雷霆不敢出手,哼哼,我把孟长风留给他,慢慢折腾去吧。”
项炎羽掸掸衣袖,淡淡地说:“我说了,我不干了,你们随便吧。”
室内充斥着尴尬和□□味,两个彼此熟悉的男人相对而立,寸步不让。
吕鸣沙强忍着怒火,沉声说:“老弟,你什么意思?等明天一过,想找他们麻烦,就没那么容易了。把黑水城巴蜀城青木城灭了,华夏大好江山就是你我兄弟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犯糊涂。”
项炎羽望着天花板,缓缓地答:“我本来想,阿虞能留下,可,她跟着我那么多年,从没快活过,是我对不起她。”
这个答案是吕鸣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睁大眼睛,像是不认识他:“你是不是疯了?脑子进水?你眼睁睁看着她跟姓刘的走?啊?你TM是不是男人?”
“我答应她了,她想怎样就怎样。”项炎羽摇摇头,把刘霄寒三个字甩出脑海,提高声音:“莎莎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家。别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略显凄凉。
一只拳头重重砸在办公桌上,实木桌子四分五裂,资料、水杯、钢笔对讲机乒乒乓乓摔了满地。
吕鸣沙右拳狠狠击打左掌,咬牙切齿地大骂:“妈的,还不如....”
不如留陈铁金一条命。
可是,5阶强者耗尽能量的机会并不多,一旦错过,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他来不及等三只幼崽投入封印之地,就不得不当场下手。
项炎羽这个愣头青,平时还算管用,关键时刻心慈手软,半点决断都没有。
吕鸣沙很想把他脑袋凿开看看,是不是装着一团浆糊:三个月前还为了虞白露和刘霄寒大打出手,这么快就改变主意,给她自由?
亏他还刚刚和吕莎莎取消婚约!
对讲机响了,吕鸣沙俯身拾起,暴躁地说了几句,就捏成碎片。
挖空心思策划、绞尽脑汁安排人手,如今功败垂成,眼看黑、巴、青三座主城的人走了?
满腔怒火窜到头顶,令吕鸣沙无法思考,整个人像个爆竹,沾火星就能冲上云霄。
他大踏步走出会议室,直奔地下车库,自然有助理和保镖紧紧跟着。
燕京三环有间俱乐部,能健身能美容能聚会,算是异能者们散心的地方;再穿过两条街道,是间小小的清吧,吕鸣沙熟门熟路地从侧门进去。
有中年女子迎上来,不像平日热切,略带畏惧地:“吕先生来啦...”
吕鸣沙烦躁地扯开脖领,“樱桃呢?喂点药,送到我房间去。”
樱桃是个年轻漂亮的女生,上月在他住宅门外卖刺绣,被他看中,软硬兼施地弄到手。女孩子年轻不懂事,寻死觅活地,还偷偷跑出去过;他这阵事情太多,不耐烦,每次来都安排管事,弄点助兴的药。
女孩子发带绣着红樱桃,听说是家里长辈留下的,远远望去很醒目,才有了这个绰号。
中年女子唯唯诺诺,却不肯走开,半天才哭丧着脸:“吕先生,樱桃不懂事,今天中午,中午从楼顶跳下去了....”
吕鸣沙愣住了,瞪了她半晌,才确定后者没有撒谎,想去看看,双脚却灌了铅似的分外沉重。
“滚!”他一脚踹在女子身上,发出骨头折断的声音,“都给我滚!”
女子口吐白沫,被其他人拖下去了,守卫也悄无声息走出门外。
吕鸣沙一座大山似的颓然坐倒在沙发上,单手扶着额头,懊恼极了:樱桃就这么死了?可惜,侧面看起来,可真像虞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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