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客套话,日后不必再说。”
夏暄仓促丢下一句,快步行至门外,以呼吸新鲜空气。
甘棠见状,对晴容郑重作揖。
晴容微惊:“这是……?”
夏暄清了清嗓子:“花朝节当日有所冒犯,请九公主见谅。”
“殿下言重。”
晴容偷瞄甘棠,暗觉其人前人后截然不同,心中纳罕:莫非这家伙……刻意塑造太子近卫的刚毅冷酷?
夏暄每每觉察她盯着甘棠,总有无名躁意乱窜,当下淡声道:“不劳九公主相送,就此别过,来日再会。”
说罢,大步流星迈向垂花门。
晴容目送二人昂藏背影消失在花木深处,心却不知该哭该笑。
——如无意外,今晚就得“再会”呢!
···
夜凉如水,下着零星小雨,点点滴滴,淅淅沥沥。
明灯下,夏暄以朱笔批注,处理完一叠折子,终究抵不过困倦和酒意来袭,悠悠打了个哈欠。
破天荒放弃挑灯夜读,他平躺床榻上,闭目苦思,试图从混乱信息中理清思绪。
有意挑起两国纷争的,是如雄狮盘踞在北境的北冽,或是主战的宗亲朝臣?
想置他于死地的,是哪位哥哥?本该继任储君、出类拔萃的二哥?屡受打压、仍怀雄心壮志的三哥?潜伏在侧、看似滴水不漏的四哥?
余家叔侄时隔三年重返,是否怀藏报仇雪恨之念?
赤月国中,有没有反对联姻的势力背后作祟?
行馆中除了那名侍女,有否别的细作?
那位小公主会选择不露声色、静观其变,还是当机立断把人揪出,杀鸡儆猴?
想起贺若家的小九,夏暄混沌脑海中掠过一层淡淡光华,随后那婀娜身姿模模糊糊从浓雾中呈现。
初见第一眼,那丫头颇为狼狈,衣裙皱乱,发髻蓬松,咳得满脸绯霞,泪光泫然;怼他时又变得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第二次会面,她似乎卯足劲装低调,言谈间乖巧谦逊,眉目则不经意泄露几分娇态,让他有种玄妙难言的错觉——他们相知相熟。
今日密会,明明谈论的全是严肃正事,一笑一颦中却氤氲出几丝绮丽气息,引发一团团光焰灼烧心间。
迷离火光骤变满园春花,那少女踮起脚尖折桃枝,雪臂纤手不逊于桃花。当他折下花枝,她盈盈称谢,接转时立足不稳,蓦地撞入他怀内……
有一瞬间,粉瓣沾染她发髻,他一手柔柔拈起,一手搂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
又有一刹那,他解下披风,裹于她肩头,顺势从背后拥抱她,填满彼此缝隙……
更有一顷刻,她笑貌可人,咬下半颗核桃,却将剩余的喂入他唇齿,其后小鸟依人环上他颈脖……
各种零碎片段纷纭复至,如幻亦真。
无论何种场景,最终结局不外乎是……他于忐忑欣喜间,予她一怀温柔暖意。
夜静更深,雨声渐歇,夏暄总算从绵丽且恼人的梦境内逃脱。
他睁开两眼,咬牙甩开被衾,大口喘着气,心内反反复复回荡某个声音:完了!完了完了!
居然……无意中肖想了未来嫂子!
羞耻捶床,夏暄满心想找布帛遮住酡红赧颜,奈何枕边空无一物。
急中生智,他直截了当探臂,一把捞起蜷缩床底下的小狸儿,用它柔软肚腩死死捂住快要燃烧的脸庞。
可怜晴容迷迷糊糊,未知身在何处、此身为谁,忽而被抓起,不由分说,一顿猛搓……
确认肚皮下又是那位皇太子殿下,她羞愤交加,发出“嗷呜”一声怒吼。
——这、这这人!大半夜发什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