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号和谥号是皇帝死后的在庙中供奉时所称呼的名号,这个名号关系着嘉靖的功过,自然是要由裕王亲自敲定。
裕王平日在这个时候正是午休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显得很不好的模样,却是后知后觉般地“呃”地一声,接着便对高拱询问道:“高师傅,你说父皇的庙号和谥号该怎么定呢?”
高拱历来都是一个喜欢揽事的性子,当即便理所当然般地回应道:“殿下,太行皇帝有思改悔悟之意,可定思宗。照此庙号,谥号便可定为密,所以可定为:思宗密皇帝!”
这……
徐阶等人都是饱读圣贤书之人,特别在场四位都曾经在礼部担任要职,自然知道这“思宗密皇帝”是贬低嘉靖的味道。
裕王显得似懂非懂的模样,便是轻轻地点头道:“那便……”
“殿下,万万不可啊!”徐阶看到裕王这便要敲定下来,脸上出现了一抹惊恐的表情,当即扑通地跪下来反对道。
李春芳倒不是担心给嘉靖定这种庙号会抹黑自己这位次辅,更是感恩于嘉靖对他的六次中旨提拔,亦是慢了半拍喊了出来。当看着徐阶跪下来,他便是跟着跪下来进行劝谏。
朱载垕没想到会遭到徐阁和李春芳如此大的反应,便是急忙站起来并抬手道:“徐阁老、李阁老,你们这是做甚,快快起来啊!”
林晧然和郭朴交换了一下眼色,看着这略显滑稽的一幕,显得是哭笑不得。虽然徐阶的反应过激,但裕王做事亦是确实太过轻率了。
“殿下,大行皇帝虽有思改悔悟之意,但亦有守成之功,令大明有中兴之象,万万不可用思宗密皇帝啊!”徐阶看到裕王的反应这才稍微踏实一些,便是站起来表态地道。
裕王又觉得徐阶说得有道理,便是进行询问道:“徐阁老、李阁老,那依两位阁老之见,父皇该用什么庙号和谥号呢?”
徐阶刚刚跪得过于仓促伤了膝盖,此时疼得呲牙咧齿,便是扭头望向李春芳。
李春芳心里早有想法,便是认真地回应道:“殿下,大行皇帝以小宗继大宗,且今大明江山稳固,庙号当用世宗。大行执政党执心决断曰肃,正己摄下曰肃,威德克就曰肃,可定为:世宗肃皇帝。”
裕王听着李春芳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便是想要点头同意,但发现似乎有些不妥,不由得脸色为难地扭头望向了老师高拱。
高拱从来都不是轻易妥协的主,便是脸色不快地望向李春芳质问道:“李阁老,咱们做事还是要实事求事的好!你如此浮夸虚美,今后如何纠正朝廷弊病,如何推行新政呢?”
“大行皇帝虽沉迷于修道,但亦是治国有方,你高拱分明是有意贬低先帝!”徐阶忍着膝盖的疼痛,显得旗帜鲜明地反驳道。
高拱不屑于跟徐阶争辩,便是淡淡地说道:“既然我们有如此大的分歧,那么便由内阁投票决定吧!”
徐阶的眉头微微地蹙起,发现形势真的变了,而今内阁是“三比二”不利的局面,不由得担忧地望向了裕王。
裕王迎着徐阶的目光,却是站在自己老师的一边地道:“好,那便依高师傅所言,你们内阁五人投票吧!”
“赞成大行皇帝用思宗密皇帝的举手!”高拱将手高高地举起,一副胜券在握地朗声道。
唉……
李春芳见状,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此局是必败无疑。
咦?
裕王面对着殿下的五位阁臣,只是看到表决的情况后,不由得将目光落到了高拱身上。
正在沾沾自喜的高拱亦是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当即扭头望向了自己的两位好基友,只是林晧然和郭朴却是避开高拱的目光。
倒不是他们要跟高拱划清界限,而是不打算跟高拱如此胡闹。
嘉靖都已经死了,给个很差劲的庙号和谥号固然切近真相,但这个做法却是弊大于利。一来他们阁臣会遭人非议,二来保不准裕王秋后算账,三来根本犯不着在这种小事斤斤计较。
虽然他们不愿意捧嘉靖,但现在踩嘉靖便是不太妥当了,无疑会留下一定的隐患。
高拱心里很是恼火,但亦知道郭朴和林晧然的顾忌,不由得冷哼一声。
裕王挺照顾高拱的情绪,便是对着高拱小声地询问道:“高师傅,那么便定下……”只是话到嘴边,他却是想不起刚刚的庙号和谥号了。
“那就这么定吧!”高拱亦是愿赌服输的性子,便是大大咧咧地挥手道。
这个事情便是敲定下来,嘉靖的庙号:世宗,谥号:钦天履道英毅神圣宣文广武洪仁大孝肃皇帝,算是给嘉靖盖棺定论了。
徐阶对于这一场胜利并没有多少兴奋,因为他看到了裕王对高拱的重视,亦是意识到内阁人数上的劣势。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裕王并没有遗传嘉靖的聪慧,且似乎很爱惜自己名声的样子,这种皇帝无疑比嘉靖更容易应付。
嘉靖的丧礼有序地进行,裕王登基亦是正式提上了日程。
次日上午,礼部尚书高仪按照着固定的流程,向裕王递上了《劝进仪注》和《登基仪注》,可谓是后世游戏攻略的鼻祖了。
华夏王朝历来都极度重视礼仪,而登极礼又是新帝的首礼显得极为重要,却是容不得有失闪失。固而不仅流程相对繁杂,亦是有颇多的注意事项,更有着他固定的一套游戏规则。
刚过嘉靖的头七,即十二月二十一日,文武百官军民耆老人等一起来到了会极门前,向裕王递上了《劝进表》。
裕王朱载垕在接到《劝进表》后,亦是对照着《劝进仪注》的拒绝流程,由内阁草拟进行谕答:“皇考大行皇帝奄弃万邦,予兹茕茕在疚,即位之事,实不忍闻,所请不允。”
大体意思是:我爹死了,我现在心里正悲痛,所以不能同意你们继承皇位的请求。面对着裕王的拒绝,大家亦是心照不宣地离开。
次日,他们再来到会极门前递上《劝进表》,而裕王再行拒绝并谕答道:“卿等再笺劝进,具见诚恳,但予终天之恨,方殷岂忍遽即大位,所请不允。”
到了二十三日,百官再次来到会极门递上新的《劝进表》,这次的诏答是:“皇考大行皇帝上宾,予哀痛悲号五内摧裂,而文武群臣军民人等以祖宗基业之重皇考遗命之严,三上笺劝进,义正词恳,不得已勉从所请。”
事情到了这一步,裕王亦是顺着《劝进仪注》的流程,显得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了。
根据钦天监所选的日子,登基的日子便是定在三日后的二十六日。
在时间上,这显得有些紧迫,但亦是一个无奈之举。因为再过几日便是新年了,却是不可能再延用嘉靖四十六年,故而必须赶在春节前完成登基大典。
与此同时,新的年号亦是敲定了下来,明年起便会采用:隆庆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