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总队回头看看战友的女儿,回忆道:“割了也怕,艾-滋-病毒有潜伏期的,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不跟丽萍过夫妻生活,不去浴室洗澡,不跟别人一起吃饭,生怕把病毒传染给别人。”
“老郭,老朱,他们当年闹过一次离婚,就是因为这事?”
“整天不着家,着家一个人睡客厅,碰都不让碰,丽萍以为他有外遇。后来找到我,找到老郭,我们觉得这事不应该隐瞒,就跟丽萍说了。丽萍通情达理,再加上后来几次检查都没问题,离婚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在别人看来天大的事,对屋里这些人而言多是小事,一带而过。
一个一级警督接过话茬,轻叹道:“其实他找过关系,只不过不是为他自己。他调到东萍时戒毒所刚组建,收戒能力仅为100人。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到处拉关系,多方奔走,筹措资金120多万,改善队伍装备,不断挖潜扩容,使戒毒所的收戒人数增至500人。”
“这又不是开报告会,又不是宣讲英模事迹,不许谈成绩!”
“老郭,你官大就可以不讲理了?老杨干的事全特么成绩,不提成绩你让我说什么?”
“文明点,孩子在这儿呢!”
郭副厅长瞥了他一眼,突然把注意力集中到韩博身上,“我不称呼你韩博同志,也不再称呼你韩副局长,直呼其名,就称呼你韩博。不为别的,就因为你干过缉毒,担任过禁毒支队长,办过毒案。”
“比起各位前辈,我那点成绩实在不足为道。”韩博连连摇头,这不是谦虚,在他们面前确实没什么值得骄傲的,这句话说得很由衷。
“韩博,我们把你当自己人,也请你跟我们说一句心里话,老杨是不是英雄,老杨牺牲算不算烈士?”
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因为这事!
能坐在这儿的不光挂过彩流过血,而且全走上领导岗位,级别最低的也是副处。
跟他们打哈哈就是侮辱人家的智商,韩博头大了,只能直言不讳说:“郭厅长当我是自己人,称呼我韩博,我就称呼各位前辈,老大哥。各位老大哥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我今天才正式上任。
来东萍上任的路上,抵达东萍的晚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事故现场,调查杨支队遇难的真相。今天上午宣布正式任命,正式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依然跟杨支队有关,加入治丧小组,协助杨支队爱人办好杨支队的身后事。”
他也不容易,一来就遇到这些事,众人点点头,等他继续说。
“实不相瞒,在上午的党委会上,孟书记确实提到评选烈士的事,遇到点阻力,正在想办法做工作。”
“阻力?”郭副厅长紧皱起眉头。
“好像一位市领导以‘死难情节不壮烈,不符合有关规定’为由不予批准追认烈士的申请。”
韩博轻叹了口气,接着道:“主要是我们现行的《革命烈士褒扬条例》,无论从立法目的还是从条文内容看都可称得上是标准的‘古董法规’,革命意识、革命色彩很浓。明确规定,我国人民和人民解放军指战员,在革命斗争、保卫祖国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中壮烈牺牲的,才能称为革命烈士……
为弄清这个被载入法条的‘壮烈’在实践中究竟如何执行,过来前我又和我的前任宋文同志,在办公室上网查了查民政部于1980年9月3日颁行的《关于贯彻执行≈lt;革命烈士褒扬条例≈gt;若干具体问题的解释》。
该规定第四条对‘壮烈牺牲’的解释是,‘为保卫或抢救人民生命、国家财产和集体财产,勇于献身,给人民群众树立了堪为学习榜样的’。老实说,若严格依这一解释去衡量近几年涌现出来的烈士,完全符合的不是不多,是几乎没有。”
原来他跟宋文没吵架,原来他同样关心这件事,居然在交接时跟宋文一起研究该怎么办。
他们的战友牺牲了,他们希望战友能评为烈士,他们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但这件事韩博真不敢打包票,毕竟事情并非孟书记与陈副市长有矛盾那么简单。
韩博不无歉意的看了看杨小慧,凝重地说:“杨支队牺牲了,禁毒支队司机柳伟也牺牲了。据我所知,在事故原因没完全调查清楚之前,有个别人,甚至有个别领导干部,就私下里认为柳伟同志应该负责任,说柳伟这个车是怎么开的。
柳伟有父母,有妻儿,有亲朋好友,一个在部队立过三等功,复员到地方一直解决不了编制,拿着治安员工资,干着缉毒警活儿,现在因公牺牲还要被指责,人家父母、妻儿会怎么想?”
“韩局,我们禁毒队没有!”在禁毒支队,同志们都把小柳当战友,高政委坚信这种事不会在禁毒队发生。
“禁毒队没有,其他单位有。这些传言很伤人,让柳伟同志的家人寒心,人家说了,人是和杨支队一起牺牲的,杨支队是烈士,柳伟也要评烈士。这个要求不算高,人家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至少没在追悼会规格上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