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问道:“这数年来本朝与西夏战事倒是胜多负少,依章经略之意数年后没有变化可以攻夏?”
章越心想这不仅是王安石问的,而是官家问的。官家也急需一个答复,在青唐用兵数年了,最后的目的还是制夏,自己肯定是要给一个期限的。
但出兵的事哪里有一定的,官家太急可以理解,你王安石也这么急吗?
在这里章越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满,因为他知道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的五路平夏。
章越道:“一旦破夏国之半,夏之半国尽数归于契丹,则为不利。再说西夏非熙河蕃部可比,我军破熙河乃易于斩取功赏,又吞地容易,故而将士们人人用命,而若对西夏,则恐怕没有如此轻易,将士不能求速胜,则易沮丧离溃,”
“如今夏国虽国力衰退,但本朝缓急之间也无名将,手上没有劲兵数万,若骤然攻之,也会误国事,攻夏之事还望慎重。”
章越说完无疑是一盆冷水浇上去,王安石陷入了沉默,他们显然是要从章越这得到一个可以振奋人心的答案,但章越令他失望了。
文彦博微微笑了。
这当然代表了章越的意见,最后会上呈御览,也是宰执们以后制定对西夏,契丹方针的一个参考。
从资政殿走出后,吴充给章越递了一个眼色,章越便在殿外等候。
不久吴充负手从殿内踱出,看见等候在旁的章越。
翁婿二人当即一并同行。吴充对章越道:“方才你的在殿上言契丹不会出兵,就算再有把握此话也是说不得的。”
章越不能说这是自己穿越者的先知先觉,只是道:“一旦言契丹攻宋,那么朝廷便不会如以往般支持熙河用兵了。”
吴充道:“之前王介甫与我有言,你此趟去西北历练的足够了,当初韩魏公,范文正公都是西北观兵后回朝后拜相,你此番回朝他也会给你补偿。”
章越道:“可是小婿岂可见朝廷攻略熙河半途而废。”
吴充默然片刻道:“既是你有心返回西北,为何方才又王相公言平夏把握时,又说得如此保守。”
章越心想,是啊,自己可以一拍胸脯拿他‘五年平辽’来说。如此王安石考虑到此,说不定真让自己再回西北。
不过自己又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吴充道:“你可知你在资政殿上之言,既不能令文相公满意,也不能让王相公满意。”
章越点点头,当初面见官家时,几句话可以影响变法存续,令宰相易位,如今到了这个场合,又是几句话下涉及数万将士的性命,几十万百姓的生死,自己又岂可乱说。
章越道:“老泰山所言即是,可是言有轻也有重,我虽谈不上一言九鼎,但又岂能承宰执之意言语,如此不是坏了国事。”
吴充长叹了一声道:“国事?你要攻夏,我与王相公可以交代,你若不攻夏,我与文相公可以交代,你这不左不右的,如今我都不知与哪位相公说话了。”
章越道:“是小婿令老泰山左右为难了。”
吴充摆了摆手道:“翁婿之间说这些算什么。”
顿了顿吴充又道:“不过王介甫是聪明人,你今日秉持公心,直道言之,他必然是明白的,如今只好且看他是如何主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