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答道:“正是,这些年陕西解盐盐池所产略有下降,到如今不过一百万席,但运司每年发行的盐钞却到了近两百万席!”
“原先一席值得六贯,到了治平年间一席可值得七八贯,之前韩相在西北任宣抚使后,又加印了一批盐钞,如今盐钞只值不到五贯了。”
章越点点头道:“我明白了。盐钞贬得少与交引所不无关系,这些年交引所在市面上收了不少盐钞,否则贬得更多。”
蔡京问道:“那么大帅此番往西北,是要收盐钞,还是卖盐钞!”
章越道:“不收也不卖,明日我到永兴后,你到市面上放出消息,就说以后熙河路的任何盐井所出,与陕西解盐一般,皆用盐钞结算。”
蔡卞闻言一震道:“听说大帅之前在西北开了不少盐井。”
章越点点头道:“然也。”
蔡京道:“可是如此解盐之收益归永兴军转运使路,而我们如今是秦凤转运使路,要是以往还好协调,如今分作两边怕是难了。”
章越道:“此事我已协调好了,以后盐钞印制之政将会收回三司,而不是划拨地方。”
蔡京闻言目光一闪,他显然从中把握到什么。
以往只有解盐一路时,朝廷一年以不到一百万席的盐钞,却发行两百万席的盐钞,这导致了通货膨胀。
如今将熙河路的盐政也并入,可以短时间使盐钞升值,更要紧的是朝廷将盐钞的印制之权收归了三司,使得以后可以更好地制定货币政策。
蔡京想了想道:“莫非大帅要以盐钞制服西夷?”
章越微微点了点头。
说到这里,章越对蔡京,蔡卞问道:“你们以为盐钞是什么?”
“是钱!”
章越道:“不错”
人与人相互支配,无非就是三个途径,一个是权力,一个是信仰,还有一个是钱。
比如是你是官,我是民,官员就可以用权力支配百姓做事。
信仰比如宗教,共同的理想,也可以支配人做事。
还有一等便是钱,出一百文钱,可以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给我干一天的活,这也是支配。
而钱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在于对人的异化。
所谓异化就是金钱本来就是人的工具而已,但最后人却成了他的奴隶。
好比如说农耕,本来人是四处游猎,但有一天发觉种田可以让自己有个稳定的收成后。于是人便放弃了朝不保夕的游猎生活,一辈子守在一亩三分地里哪也不去。
虽然获得了稳定的收入,但却失去了那等四海为家的自由。
钱是厌恶风险的,故而有句话是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说的就是游牧的风险。
好比章越在熙州河州以一斗三四百钱收粮,便大力鼓励蕃人放弃游牧,而进行屯垦开荒,就是用阳谋来使蕃人异化。
说到底文化的不同就是经济方式的不同。
农耕文化的蕃人同化容易?还是游牧文化的蕃人同化容易?答案显而易见。
不过章越使盐钞货币化,在平定西北上却有更深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