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255、双双出城(2 / 2)

那孩子是生生将痛苦给忍下来了,不想叫人知道。可是一旦云扶不在,云扶担心这孩子会因为要眼睁睁看着纯耳他们在眼前进进出出的,这便按捺不住了。

所以云扶原本是想将封百里留下来,不想带着封百里一起走的——她总觉着,封百里终究曾是张小山最为在意的长官,若有封百里在院墙外头镇着,张小山或许还能保持冷静。

不过后来想想,还是决定带封百里一起去。一来靳佩弦的担心有道理,他不可能放她自己一个人走的,封百里又一直都是她的隐形贴身保镖,这也算封百里的职司;

二来,因为张小山忽然决定要退伍了,且忽然就有了靳佩弦小舅子的身份,所以这孩子再遇见封百里,反倒有些莫名其妙地别别扭扭起来了。

封百里竟然也是类似,每次见了张小山,都像两人是世仇、是前世的冤家的神情。明明看见了,却装没看见;明明可以光明正大打个招呼的,结果却扭头就走……

这倒叫云扶看着都跟着为难了。

两人之前是这样的情形,那若即使是留下封百里,怕是到关键时刻也未必能震慑得住张小山,而且说不定反倒会将他们两个之间的那种别扭也给加了进去,倒给局面雪上添霜了。

这般两相权衡之下,云扶最终还是决定带封百里一起走。

终究也不是要走过千山万水去,就是梅州城与梨树沟的距离,前后加一起十天八天也就回来了。

破五忙完了复兴东和温庐两边的开市大吉,云扶回去简单收拾了一下。

她这个收拾,不是有多少东西要带,而是要乔装改扮。

她先叫张小山到厨房里,弄一小酱油碟儿的锅底灰回来。

张小山不愧是曾经行走江湖的小油条,一听就乐了,“姐,你放心,我给你弄的一定是最好的锅底灰。那得先用小竹片儿把锅底表层的灰给刮下去,那层不能用。因为最挨近火,且下头还沾了煤灰,那层灰粗糙割脸不说,还不容易挂住,出点汗儿啊就给冲掉了。”

“得把表层的锅底灰给刮下去两三层去,露出最里头那层。那层因为隔着火,也挨不着煤灰,才最细粉儿,匀在脸上就跟颜粉似的,细腻贴合,不容易被冲掉,还不割脸~~”

云扶“扑哧儿”就乐了,“行了,你个小油条,一听你就没少了往脸上抹灰是不?”

虽然经历那场噩梦还没多久,可是张小山表现出了极强的自愈能力来,到如今已是能言笑自如,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去。

“姐是为了装男人,我跟姐不一样,我自己就是大老爷们儿,自然不用妆扮。我啊,其实是为了扮惨的。有时候儿上街‘刷街’去,结果一天什么都没到手,那回去就得挨揍啊,这时候就得往脸上抹灰了,灰头土脸回去,跟师父们说,我这是连滚带爬地尽力了……”

云扶轻叹口气,伸手揽了揽张小山肩膀,“都过去了,你以后再不用那样了。听我说,你可乖乖的啊,好好帮凯瑟琳看着生意,没事儿多跟老骆驼学学管库的本事,我将来还得指望你给我当大掌柜呢~~”

张小山垂下头去,没因为大掌柜的前景而欢喜,反倒幽幽地道,“姐,让我陪你去呗?梨树沟那边地界不太平,我总不放心。”

云扶便笑了,“傻小子,哪儿那么多不太平啊?”她自是要叫张小山放心,“从前梨树沟周边儿是都占山为王的,可是后来不是都叫大帅给剿灭了嘛。大帅统一江北,那些土匪死的死、散的散,早不敢在江北立足了。”

张小山点头,“听说当年最狠的那,是跑到漠北去了。我们营长说……”张小山说到这儿一下愣住。

他还是不自觉又提到他们营长了。

云扶含笑鼓励,“说啊,怎么了?”

张小山唇角动了动,只能继续说,“呃,是听说那家伙被大帅的军队一直给赶到荒漠去了。那荒漠可大了,寸草不生,三天三夜都走不出去。他们多说那家伙被赶紧去,肯定活不了了。”

“大帅的军队就在荒漠边儿上驻扎了五天,等着那家伙再没动静了,必定是饿死冻死在里头,这才回兵的。”

云扶点头,“嗯,所以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不是?”

张小山愣了愣,又缠磨,“姐,带我去吧……我好歹现在是你弟弟了,我也想去给老太太行个礼啊。”

云扶点头,“我会带你去的。但是不是这回。”

张小山面上有些黯然,“姐,为啥呀?”

云扶无奈地笑,“因为你们少帅派你们营长陪我一起去……喏,如果你可以跟着,那你就跟着吧。”

这个理由果然好使,张小山立马拨浪脑袋,“不,我不去了!姐,你快去快回!”

云扶无奈地笑,“那你也快去快回,还不赶紧到厨房给我弄锅底灰去?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却这么半天还没动地方儿!”

张小山尴尬地红了红脸,赶紧P颠儿P颠儿地下楼去了。

云扶深吸口气,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如此扮成男孩儿回去,妈还能认得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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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晌午,云扶跟封百里悄然出了城。

两人扮成兄弟两个,身上都穿油渍麻花的破棉袄,头上戴大补丁落小补丁的破毡帽。两人还都背着破褡裢,里头还放了些针头线脑儿、拨浪鼓、小纸人之类的。

这么具有底层生活自然气息的衣裳,都是云扶从“福星居”那位孙师傅那弄来的。现在闻上去,全身乡下还一股子炸灌肠儿的味儿呢。

云扶抿了抿肥大的棉裤腰,将脸上的锅底灰又往皮肤纹理里头摁了摁,务求看起来那灰都是融进皮肤里的感觉去。

两人这么一路找到梅州城外最近的一间大车店,雇了一辆车。

马车是“雇不起”啊,就跟人搭伙,一起租了一辆驴车。

驴子的脚程有限,小驴车颠簸了三天,还没走出去多远。

封百里都有些急了,那车老板儿一个劲儿解释,说因为过年,脚程好的牲口都早就雇出去了,就剩这样刚开始拉车不久的小毛驴,也实在是没办法,请他们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