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2 / 2)

那人迅速领命去了。

离开柳府,自然是要立即回京。

商议之后,选择先走一段水路。裴夙隐也跟着霍宁珘同行,只是他自己另包一条船。

一行人来到水边,便准备登船离开。

夜色下的河水自然地缓缓流淌,如轻柔的绸带般和缓,垂映着两岸灯火,一派安宁而平和。

然而,就在这样寻常的水面之前,霍宁珘却停下了脚步。斥侯的出身,早令他如野兽般善于洞悉周围,霍宁珘面无表情垂下眼。

水面的碎裂只在一瞬,雪浪般的水花中,一柄青黑色细刀破水而出,在岸边一排灯笼的光辉下竟半分反光也无,幽鬼般的影子如风掣而起,快得让人看不清,那人便用这奇异青剑朝着霍宁珘扑面而来。

凛冽的真气激得霍宁珘衣带翻滚,耳旁嗡嗡作响,他早有防备,腰间软剑如游电般握在手中,手腕微抖,内力倾注,那软剑瞬间笔直坚锐,半步亦未退,反而跃起迎了上去。

兵戈交错的铮响十分刺耳,两人的兵器几乎擦出白光。

今夜的船家虽不多,却都被这异常激烈的打斗给骇住,不是愣在原地瑟瑟发抖,就是赶紧躲了起来。

蔺深早已横刀在手,护着发出轻呼的陆莳兰后退数步,裴夙隐也跟在陆莳兰身边,惟恐还有别的刺客,将她误伤。裴夙隐注意着四下,尤其是霍宁珘与术赤相斗的身影。

便见霍宁珘剑势一如他本身的强横,真力相撞后飞退回来,足尖在江石上一点,再次而起,身形腾挪之快,如墨色光华流舞。手中三尺剑锋更是挟着风声,避过刺客迷惑人的虚招,直取对方天灵。

那刺客不料霍宁珘这样快就反客为主,眼中杀意更烈,飞快落在一叶小舟,手背略微抬高,几柄玄精铁造就的尖细锋刃,便从其腕旁疾射而出。

霍宁珘早已注意到他的动作,旋身避过,反手挥剑,令两柄细刃倒飞回去,堪堪擦过对方衣角。然而霍宁珘本身却更快地纵深上前,一剑刺向对方心脏。

那人怒吼一声,内劲鼓涨,竟躲过霍宁珘这致命一剑,令其一剑刺偏,只伤到对方右边胸膛。

那刺客不再恋战,猛然一掌拍向霍宁珘之后,趁着他躲避的瞬间,在夜色掩映下,飞快沿着水边离开。

霍宁珘自然没有追,而是转过身,走向自己的人。

陆莳兰立即上前问:“首辅没有伤着哪里罢?”

霍宁珘让蔺深将自己的剑擦洗干净,慢慢收着软剑,回头便见陆莳兰蹙眉紧张的神色,她的一双眼几乎将他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个遍。他突然觉得,方才应当让自己适当地受些小伤?

虽然知道她这样关心他,未必是喜欢,只是因为她本性如此。还仍然很受用就是了。便道:“没有伤到。”

裴夙隐也关心地提出建议道:“首辅,要不,我们改行陆路?”

霍宁珘却是道:“若是有心行刺,我改为走陆路也是一样。还是水路罢。”

陆莳兰是早就被霍宁珘打过招呼,让她跟着他,她便向裴夙隐道:“师兄,那我就与首辅一道?中途随时联系?”

裴夙隐看着她,慢慢道:“好。”

一行人便分别上了两艘船,霍宁珘这艘船要比裴夙隐那艘大些,他本人,加上陆莳兰,蔺深,三个属下,加上两名船翁,一共八人。倒也算宽阔。

陆莳兰便问:“首辅知道行刺你的是什么人吗?他这样走了,还会回来么?”

“看功夫路数,是北边来的。”霍宁珘没有说得很详细,塔塔儿的术赤潜入中原,他是接到消息了的。

不过,未必就一定只是塔塔儿的人,除了蒙古还可能是女真派来的,也许是云南那边的某股势力,也许……是自己的侄子。什么可能都有。

想要他命的人,很多。但他的命,却偏偏硬得很。霍宁珘微微自嘲,又不屑地一笑。他又对陆莳兰道:“那人有可能还会回来,跟着我……会害怕吗?”

陆莳兰摇摇头:“不怕。”那个人根本斗不过首辅,否则就不会逃走。

霍宁珘便从箱箧里取出一套衣物,放在桌上,朝她道:“这时我临时在城里买的衣裳,你我都得乔装为好。换上罢。”

陆莳兰一看,居然是一条裙子。虽然是叠起来的,却能见这裙子的做工精美。

霍宁珘道:“他们都当我们是几个男人,你换回女装,与我扮成夫妻,容易迷惑对方一些。”

这个能起到什么迷惑作用?陆莳兰觉得仿佛没有太大用处?但是首辅这坚持的态度……她想到他这样远风尘仆仆来找她,又想起先前那刺客扑向他时那一瞬,不知为何,心下一软,竟答道:“好。”

便捧起那套裙子,打算到最里边的隔间去换。她刚转身走出两步,听他道:“这个……掉了。”

霍宁珘将陆莳兰不小心滑落到地上的那一小片布料捡起来,伸手递给她。

陆莳兰回头一看,竟是个肚兜,柔淡的水红色,绣着半开的蕙兰,被霍宁珘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捏着,有种奇异的感觉。她红着脸用力从他手中扯走,引来男子一阵低沉的轻笑。

陆莳兰的脸因他的坏笑声越发地红,却是硬板着脸没有表情。

她是真不明白,为何到这个时候了,刚刚才经历了刺杀,首辅还是这么心不在焉的,似乎没有将心思放在正事上的样子,而是更像在等着看她换裙子?

陆莳兰在小小的隔间里换好裙子,正好霍宁珘去了船舱外间,她出来便径自坐到里室窗边,看向河中因船行悠荡散开的水波。

霍宁珘再次走进船舱,便看到那身影坐在窗前。她穿着海棠紫的掐腰素缎裙,格外妩媚的颜色,那侧面被霞光照耀,令少女的剪影如春水般旖柔。

霍宁珘依在门边,道:“转过身来,让我看看。”

陆莳兰微微一怔,觉得他的目光如芒在背,如有小刺灼灼漫过。只当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坐着不动。

她不理他,霍宁珘只好自己站起身,朝她走过去。

陆莳兰感觉他停步在身后,突然感到自己发间的簪子被抽掉,她那润泽丰沛的青丝,本就细滑如丝缎,此刻便尽数披拂下来,垂在双肩之后。

她原本梳的是男子发髻,与这裙子自然是不搭的。霍宁珘不懂得如何给女人梳发髻,但让她披着头发却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