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同知道:“各郡县的难处,知府老爷心中有数,也想俱都满足了你们,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如今赈款一共就那么多,让谁满意而归,其他人恐怕都会心生不平,所以知府老爷决定……”
坐在两侧的众官员登时胸膛一挺,全神贯注。就听戴同知道:“邑梅洞司、石耶洞司最是贫瘠,比照旧例足额发放!其他各司,均按旧例之九成发放!其他各司扣出来的那一成嘛……”
戴同知环顾众官员,道:“谁能替知府大人解决一桩心腹大患,这笔赈银就做为奖赏,分配给该地。”
众官员纷纷道:“戴同知,什么心腹大患?”有些心眼活泛的却没有发问,而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显然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戴同知像炒豆儿似的吐出三个字:“水银山!”
这三个字一出口,大堂上顿时鸦雀无声,众官员面面相觑,无人发声。叶小天冷眼旁观,窥视众人反应,本来他还有些担心会有人跳出来跟他抢生意,可眼见冷场若斯,心头不由一沉,看来水银山这个麻烦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戴同知环顾左右,扬声问道:“不知哪位大人愿意出面,替知府大人分忧呢?”
堂上一片窃窃私语声,众官员交头接耳,纷纷摇头,显然是不想出头。戴同知见众人都不肯出面,便向叶小天向他悄悄递个眼色,叶小天便咳嗽一声,缓缓站起身道:“某愿往之!”
“哈!”
坐在旁边的大万山司洪东县令马上一声冷笑,眉毛一挑,嘴角一撇,眼珠子不屑地翻转了半圈儿,来自各郡县部落的土官老爷们纷纷向他看来,满面钦佩,仿佛太子丹、高渐离目送荆轲乘舟南下。
这笔赈银,对这些土官们来说意义重大,他们治下的土民相当于他们的奴隶,这笔钱他们想截留就截留,就算不好明着截,也可以分发下去之后,再巧立名目收上来,可叶小天是流官啊,这笔钱又落不到他个人腰包里,现在连性命都豁出去了,也是蛮拼的。
张大胖子奋力从椅子里拔出一身肥肉,欣慰地看着叶小天,就差脱口说上一句:“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了。
叶小天看了他们这般神情,心里不禁有点发毛:“不会吧,莫非真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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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县丞连身家性命都豁出去了,众土官纵然心中不满,还能有什么好说的?他们是绝不会主动请缨的,不过水银山那笔烂帐根本没人算得清,他们笃定叶小天不会成功,也不必急在一时,只等他失败、伤残甚至送了性命,大家再来瓜分赈银便是了。
叶小天见此状况,赶紧亡羊补牢,对张大胖子道:“知府大人,这水银山究竟有什么争端,下官尚不清楚。而且,下官对水银山一带也不了解,是不是请一位明白人陪同下官一同前往水银山,并对下官解说仔细?”
叶小天望着戴同知,很亲切地道:“下官觉得,戴同知就是很合适的人选。”
戴崇华吓了一跳,赶紧推脱道:“不不不,能为知府大人分忧,本官自然责无旁贷,只是本官俗务缠身,实在走不开。陪同叶县丞前往水银山的人选已经有了,有关水银山争端的一些详情,叶县丞可以向他打听。”
张大胖子笑眯眯地道:“是啊,陪你前往水银山的人选,本府已经选妥。”
他伸出两只胖乎乎的肉掌,“啪啪啪”地三击掌,堂下便有一个人,拉长着一张脸走上来,一脸的不高兴。叶小天一看,此人身材不高,肩膀微晃,细目蛤口,正是李向荣。
叶小天暗想:“李经历陪我去水银山?那戴同知岂不是更方便与李经历的娘子偷情了?这种机会他都不肯放过,实在令人佩服!”
叶小天看了看一脸不高兴的李经历,心想:“此君绿云罩顶,忒也招人同情。”
李经历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叶小天,心想:“此君印堂发暗,怕是少不了血光之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