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唐秀才彻底傻眼了,没错,王忬是太仓人,按照道理是没法监管苏松等地的,但是嘉靖偏偏就派他过来。不就是预备着查出的结果,百姓一旦不满意,就用他的身份堵百姓的嘴吗?
看看,是你们太仓老乡调查的,还有什么不相信的。显然,嘉靖是准备包庇织造局了,毕竟那是宫里最重要的钱袋子,赚来的大头儿还都是孝敬了皇帝陛下。修道炼丹可是相当消耗银子的,老百姓和修道大业哪头重要,嘉靖心里清楚,唐毅也清楚。
“陛下自己就在矛盾之中,而所谓的忠贞之士就没有问题吗,徐家近些年大肆兼并土地,手上桑田万亩,前些日子徐玑还跳出来捣乱,能说他们家和沈良没有串通?错综复杂,乱成了一团麻,想查出什么结果,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经过一番分析,唐秀才总算是有了头绪,可同时也陷入了迷茫之中。天地君亲师,皇帝陛下是万民的君父,是江山的主人,子民受害,竟然不替子民讨回公道,还包庇恶人,颠倒乾坤,还有天理吗?
君王昏庸,满朝文武看似清浊分开,忠奸对立,实则遇到了“利”字,又勾结在一起,蛇鼠一窝,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唐秀才从小苦读诗书,盼着能蟾宫折桂,造福苍生。虽然科举不顺,但至少眼下坐上了巡检,多少能给百姓做点事情。可君王如此,大臣如此,做芝麻绿豆大的巡检,又能有什么用?
不知不觉间,唐秀才手里的茶水冰凉,他就像木雕泥塑一般,傻愣愣坐着,仿佛被抽掉了灵魂。
半晌,唐秀才长叹一声,痛苦说道:“毅儿,你说这样的朝廷还保它做什么?”
唐毅同样在不断拷问自己的心,朝廷就是大粪坑,大泥潭!何必踏进去呢,凭着自己的本事,经营一些势力,捞足够的银子,找一处海外荒岛,做自己的草头王,该多舒心?
听到老爹提问,猛然想起来心学门人最熟悉的四句话:“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阳明公不是不知道世道险恶,不是不知道做事艰难,还是毅然站出来,只手擎天,高托红日,不计毁誉,保江山,安社稷。人终归不是草木,只图自己的安乐。多一个有良知的好官,多替百姓争一分,天下便澄清一分。一切邪党奸佞都不过是纸老虎,张牙舞爪,徒有其表而已!人心在我,天下百姓就是最大的靠山!”
月光透过竹梢,落在唐毅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宛如传说中的圣贤。他的语气温和,神情坚定,听得人心悦诚服,又血液沸腾!
这就是我的儿子,我最骄傲的儿子!
唐秀才心中狂喊,脸涨得通红,好像喝醉了,从里往外得高兴。爷俩在月下且歌且笑,纵论朝堂,激扬文字,言谈之激烈,唐顺之听了都要汗颜惭愧。
……
转过天来,爷俩又早早爬了起来,全无一丝狂态,和昨天判若两人。
知易行难,多远大的理想都要一步步实现,东南的大局并非他们能够左右的,案子要怎么查,他们也不想插手。吃过早饭之后,唐秀才叫上雷七,跑到了运河工地,去挑选身强力壮的,充当弓兵,防卫河道安全。
唐毅则是去找了周沁筠,东南的局面越来越复杂,他必须先立于不败之地,以运河为诱饵,笼络住一大帮的士绅商人,结成一股势力,才能抗衡沈良,才能游刃有余。
击鼓买糖,各干各行,唐家父子的盘算很不错,只是显然有人不想他们这么轻松好过。两队骑兵正在风驰电掣,向着运河工地杀来,仿佛比赛般一前一后到来。
“唐巡检,我们得到密报,有逃兵隐藏在难民中,请允许我们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