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富庶之地,苏杭人间天堂,在京做官的怕是没几个不想到江南办差,赵文华也不例外。明知道是烫手的山芋,还屁颠屁颠跑来,更是给严世藩许诺,事成之后要献上一份厚礼。
严世藩是严嵩的独子,聪明绝顶,贪婪无厌,整个一个狐狸和貔貅的结合体。身边妻妾成群,每个人都要备上一份礼物,光是为了应付干兄弟,赵文华都绞尽了脑汁。他先是毒刑拷打沈良,从他的手里掏出了遍及苏杭的五十多个铺面,折合白银将近十万两,又到处索贿,弄到差不多二十万两。
赵文华盘算了一下,勉强能满足严世藩的胃口,可他自己不能白忙活啊。这家伙也真够胆大的,竟然把主意打在了织造局身上。
织造太监杨璇在苏州没几年,暗中弄到了八千亩桑田,本来是给自己留着养老的,挂名在织造局的下面,赵文华竟然给一口吞下了,另外还有织造局下属的三座丝绸作坊。敢吃内廷一口,他赵某人绝对称得起胆大包天!
弄到了桑田,弄到了丝绸作坊,就等于拿到了摇钱树。
不过要想摇出钱来,还要借重盐铁塘,把丝绸运到各处,正巧还有运河票号,可以储存赚到的银子,给自己弄一个小金库。这也是赵文华欣然前来的原因。
来到之后,唐毅给了他更大的惊喜,那些精致的镜子丝毫毕现,能把女子的美貌一览无余,严世藩的姬妾一定会喜欢的。虽然唐毅说五两银子一个,可京城毕竟还不知道,能糊弄一时算一时。这样自己就能多拿万两银子,毕竟地主家也没有存粮。
想到这里,赵文华心情大好,站在彩棚,眺望运河码头,青绿的河水潺潺流淌,岸边移栽不少杨柳,抽出嫩绿的枝条,草长莺飞,桃红柳绿,码头停靠十几艘商船,密密匝匝飘扬着彩旗,喜庆热闹。
看过之后,赵文华不由得点头称赞。
“真是想不到,数月之功,竟然能修出一条运河,真是了不起!”赵文华笑着看了看唐顺之,说道:“义修兄,你可是收了个好徒弟!”
唐顺之脸色一红,他可是记得当初唐毅说什么都不愿意加入心学,自己后来靠着科举学问引他上钩,但是两个人只有师生之实,没有师生之名。说出来丢人,其他人巴巴求着拜在他的门下,唯独面对唐毅,一肚子经天纬地大学问的唐顺之没了自信。
“梅村公,我和唐毅之间……”
没等唐顺之说完,突然唐毅撩起袍子,抢步跪在了唐顺之的面前。
“荆川先生,晚生仰慕先生人品学问日久,近一年以来,先生言传身教,晚生受益匪浅,今先生出山为国操劳,怕是再没有耳提面命的机会,还请先生收晚生为徒!”
说完,唐毅干净利落行了拜师礼,跪伏在唐顺之面前。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魏良辅笑着走了过来。
“义修,孩子是一片赤诚,收下吧。”
唐顺之一愣,不解道:“上泉公,您老不怕我抢了学生?”
“哈哈哈,你问问这小子,他会不认我这个师父?”
唐毅急忙说道:“小子不敢,二位先生俱是小子的师长。”
知府王崇古也抚掌笑道:“我早就听说唐神童的大名,名师高徒,乃是千古佳话,我辈读书人,多拜几位师父,博采众长,乃是正理。就连孔夫子不也是拜师多人吗,荆川先生就不要推辞了。”
唐顺之没有急着点头,而是俯身低头,盯着唐毅,缓缓说道:“你可愿意?”
这四个字只有他们明白,不只是拜师,更是加入心学一脉,从此之后,唐毅就是有组织的人,当然也要承担弘扬心学的使命,为阳明公正名,为生民立命。
唐毅咬了咬牙,郑重说道:“学无止境,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后人未必不如前人,前人未必不希望后人超越自己,学生能拜在先生门下,自当弘扬学问,不辱先生英名。”
几句话听在旁人耳朵里,只当唐毅是年轻气盛,憋着劲头要超越老师。可是唐荆川和魏良辅听得明白,这小子要超越的人是王阳明,要更新改革的是心学!说到底他还是不太认同现在的心学,那也好就看你能改到什么程度!
“上泉公,既然如此,咱们就收下这个弟子吧!”唐顺之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