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玉熙宫出来,唐毅先赶到了内阁。
嘉靖任命他为钦差,全权调查陆炳之死,只是这个案子之难,不说空前绝后也差不多了。
别的案子都是找凶手,偏偏这次是找证据,凶手已经圈定了,那就是九阳会!
八字还没一撇,愣是要办成铁案,唐毅的脑细胞正在大面积死亡中。
徐阶同样步履沉重,身为内阁次辅,他被囚禁了好几天,形同罪犯,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换成别人,应该早就爆发了。可徐阶毕竟隐忍了十几年,有着超乎常人的耐性。
陆炳的案子是一个好机会,只是不是扳倒对手,而是获得圣眷!
严嵩在关键的时间点请假,虽然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严家有牵连,光是怀疑就足够了。
嘉靖给严嵩放了一个月的假,准许他在家里陪着夫人。严嵩不能进入内阁,徐阶就成了内阁的事实老大。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月,徐阶却嗅到了弯道超车的机会。
只要能利用这段时间把政务处理好,把嘉靖伺候舒服了,取代严嵩的条件就完全成熟了。
不,光是伺候好还不够,还要比严嵩更好!
时间太紧迫,想要做出让嘉靖眼前一亮的成绩并不容易。徐阶从玉熙宫出来,就不断思索,到了内阁值房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主意。
“荆川。”
“阁老!”唐顺之客气地拱了拱手。
徐阶微微笑道:“陛下刚刚已经下旨,你已经成为正式的内阁大学士,咱们又是几十年的朋友,难不成还让我叫你唐阁老吗?”
嘉靖的确不简单,他接受了唐毅的说辞之后,快速宣布了人事任命,兵部尚书唐顺之加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完成了入阁的最后一道手续。
至于礼部尚书袁炜,加东阁学士。
别看同时入阁,两个人的差别就出来了,唐顺之是从一品大员,文渊阁大学士论位次也排在东阁学士之前,也就是说唐顺之在内阁中,仅次于徐阶,是三辅,至于袁炜,则是敬佩末座。
实际上身为礼部尚书的袁炜,是可以和唐顺之一争的,谁让他比较倒霉,唐顺之抓住了机会闯宫,把李时珍送进来,救了嘉靖的命,就冲这一份功劳,嘉靖就不能亏待他。
当然了,也有人非常郁闷,明明是老子把李时珍带来的,结果不给老子升官也就算了,还把烫手的山芋丢给我,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唐毅一肚子怨气,沉默不语,就听着徐阶和唐顺之说道:“荆川,眼看着又要秋收,每年这时候俺答都会入寇,兵部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和往年差不多。”唐顺之笑道:“不过今年增加了两支奇兵。”
“哪两支?”
“一个是天津的戚继光所部,一个是通州的杨安所部。他们两个都是东南抗倭的干将,自从北调之后,一直在演练以步御骑的战术,现在已经小有成绩了。”
徐阶倒吸了口气,“荆川,骑兵飘忽往来,动作神速,光靠着步兵,怕是难以取胜吧?”
虽然徐阶不懂军务,但是对于骑兵的厉害却是心有余悸。
“呵呵,若是以往,或许不成,只是这一次两部都更换了最新式的自生火铳,而且演练许多次,把握很大。当然了,也不是要大胜俺答,只要能灭掉一部,杀个两三千人,就足以震慑人心,提振士气!”
唐顺之不是说大话的人,他敢这么说,就是有把握的。徐阶眼睛之中冒着光彩,如果在自己手上,真能给俺答一个痛击,绝对是大大加分。
“荆川,你眼下还兼着兵部的差事,朝廷是要调杨博进京接替兵部,我会想办法压制杨博一段时间,争取出两三个月的时间,咱们不抢别人的功劳,可也不能把功劳拱手让给别人。”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徐阁老的功力不是吹的,几句话就把唐顺之变成了自己人,还说人家杨博抢功劳,你个老东西不也是想借助军功,增加威望,积攒取代严嵩的资本吗?
大哥别笑话二哥,都是一路货色!
唐毅在心中暗自腹诽,当然了他也清楚,要想在内阁快速站稳脚跟,不靠着一头儿是不行的,至少眼下看起来,和徐阶联手,是最好的选择。
同唐顺之说完之后,徐阶就一脸感叹地转向了唐毅,充满羡慕地说道:“荆川,你说这世上最亲的是什么人?”
“少湖公,最亲的应该是父子吧?”
“不,这你可错了,父子之间,当爹的对孩子再好,他都觉得是理所当然,你给的不够了,他还和你耍脾气。”徐阶似乎想起了家里几个不争气的东西,语调越发高亢,激动道:“这世上最亲的是师徒,师父要弟子继承衣钵,发扬光大,而弟子对待老师感恩戴德,不畏艰难,多大的危险都敢冲敢闯!”
徐阶站起身,主动抓住了唐毅的胳膊,“行之就是个好孩子啊!今天你不光把李时珍带来,在陛下面前所说更是老诚谋国,见识过人,很好,很好啊!”徐阶倒不是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