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参谋们原本的算盘,他们当时的脑子里其实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都必须将这场战争继续下去,绝对不能放弃陆军之前获得的战果。他们在内阁中提出的南进战略,进攻欧洲国家在东南亚的殖民地,其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将这场快要把日本彻底拖垮的侵华战争继续下去。他们需要东南亚资源产地的新鲜血液填补日本已经枯涸的血管,让他们的战争机器能够继续运作,打完这场对中国大陆的征服战争。
法属印度支那就是那些参谋计划中选择的第一块跳板,不光是因为她的地理位置特殊,更重要的是日本政府对欧美国家对日态度的一次大胆的试探,或者说想要看看欧洲国家的容忍底线。这是日本人一战结束之后,第一次向欧洲国家的势力范围伸出爪牙,最后结果如何,将会直接影响日本政府对后续战略的制定和审核。所以日本陆军方面为此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因为南进计划关系到了陆军的核心利益,绝对不能允许失败。
面对法属印度支那联邦,一开始日本陆军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犯怵的。世界上最强陆军,无敌的欧陆雄师,这是法国陆军一直以来在日本人心中的印象。法国的先进军事技术和战略战术思想,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课堂里被教官反复宣讲,日本军队一度对法军痴迷成风,不光是步兵战术,就连装备和服装配饰都充斥着浓重的法国风格,甚至还有的军官直接带起了法军式样的无檐便帽,俨然一副欧洲强军的模样。不过一战的血腥惨烈战场,巨大的损失和愚蠢的战术,让法国陆军的光环变的黯淡无光,反而是战败后崛起的德国,因为漂亮的制服和铁血的风格成为了日本陆军少壮军官追捧的对象。
但就算是军队里的法国热已经退烧,但是与日本相比,法国依然无比强大。哪怕是在欧洲战场上法军丑态百出,但是欧洲最强陆军的印象早就根深蒂固的刻入了陆军将领们的思想。这可是老牌帝国主义国家,绝对不能拿来和中国相提并论,如果发生矛盾。最好从外交途径解决问题,那是最理想的结果,不到万不得已,应当尽力避免与法属印度支那联邦发生军事上的冲突。这是陆军高层和内阁制定的行动准则,并且以明确的书面命令下发到了执行单位手中。
但是随即国际形势突然发生了改变。法国在欧洲战场上遭遇到了一连串的惨败,还未等日本人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德国陆军已经在巴黎的街头阅兵了。法国军队失败的实在太惨太快,这让日本政府产生了一系列的误判,他们觉得自己之前的计划似乎过于谨慎了,法国的强大根本就是假象,这个国家实际上外强中干。
于是日本政府对于法属殖民地的态度又是一变,不光派出了态度强硬的军方和外交谈判小组,而且还调派了第五师团的武装部队驻守在了中越边境线上,除了切断中越物资流通的目的。更是一种对法国人的武力展现。日本方面此时试图从军事和外交两个方面向法国维系政府施加压力,逼迫法国的殖民地当局就范,同意那些他们之前根本连提都不敢提的非分条件。日本要求法国开放越南北部的机场和港口,并且允许日军在法属印度支那领土上驻军和通行。
日本外长松冈洋右给法国驻日大使发去的政府外交文件,法国政府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的明确回应,只是要求当时的法国驻日大使安里尽其所能与日本展开交涉,其实就是让他想办法能拖就拖。当时的法国政府里,贝当和雷诺两派正在忙着进行内斗,哪里有空闲的精力去管半个地球外的小小殖民地的事情。
安里倒是非常老实,他开始和松岗两个推开了磨。一来二去之后松岗也明白了,跟这个法国大使没啥可以谈的,对方根本没有得到法国政府的授权,和他扯皮完全就是在白白浪费时间。松冈洋右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立即提议把突破口放到法国殖民地当局的头上,日本可以直接与殖民地当局签订协议,而且计划一旦法国殖民地政府屈服,陆军必须立即出动,占领法属印度支那北部要害区域,造成既成事实。这样等到法国政府想要反悔,也可以有足够的打官司的余地。
况且目前看法国国内的局势应该也撑不了多久,德国陆军正在长驱直入,已经占领了法国大半的领土,一旦法国向德国投降,那么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在松岗看来,日本与德国结盟是板上钉钉毫无疑问的事情,只要得到德国的支持,那么这些欧洲国家在亚洲的殖民地,日本政府完全可以予取予求。
结果就在日本方面正在做着订立三国联盟,大日本帝国独霸亚洲的美梦之时,法国巴黎突然传来了日本军人刺杀德国元首的消息。日本方面着实被吓得不轻,这可真的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要是因此引发德国与日本之间反目,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于是日本政府和外交部门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与德国政府展开交涉,并且全力以赴弥补双方因此事产生的矛盾,尽可能的挽回事件后果的工作上。对于法国殖民地的谈判就又被暂时冻结搁置在了一旁,日本外务省觉得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再刺激德国人了,如果此时触动法国殖民地,说不定会让德国人产生日本试图抢夺德国战利品的印象,这样显然会加深两国之间的误会。
日本近卫内阁也觉得外务省之前的判断和工作都有失误,陆军方面的行动也有些鲁莽,按照国际上的惯例,法属印度支那联邦的问题确实应该询问一下德国人的意见,虽然法国还未正式向德国投降,但是此时德国一定已经把法国的殖民地看成是自己的势力范围,日本不能过于草率的行动,贸然得罪那位强大的欧洲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