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思威路(今天的上海溧阳路)一直是虹口日本军警情报机构云集的核心地带,在四川路交汇处短短一公里的岔道上,密布着日本外务省情报班、陆军参谋本部驻沪情报部、陆军第十三军司令部和情报联络处,上海日本特高科佐佐木机关,就连臭名卓著的“永乐馆”慰安所也设置在此处。
在“永乐馆”的对面,有一家名叫“奉天屋”的居酒屋,老板是一名四十多岁的日本退伍军人,名字叫做野川健太。
野川曾经在关东军服役,军衔是特务曹长(准尉),指挥着一支重机枪分队,在一次“剿匪”行动中,他被抗联的子弹打断了大腿骨,因为战地的医疗条件有限,等送到沈阳陆军医院的时候,伤口已经发生感染,日本军医愣是切下四两多的烂肉,这才总算是把他的那条腿给保了下来。
只不过野川再也不可能上战场冲杀了,照日军的惯例等到他伤情稳定之后,野川健太曹长将光荣的从皇军退役,同时还能得到半年的薪水和一笔伤残补助金。
野川不甘心就这样拖着一条残腿,回到家乡那个贫苦落后的山村,况且他在日本的家里,此时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野川十六岁初中毕业就参加了帝国陆军,而此时他已经三十七岁,除了带兵打仗之外他几乎什么都不会,而像他这样的没有工作技能的残疾人,在当时的日本社会上可以说相当的难以生存。
他曾经不止一次接到过退伍老兵写来的求助信,日本国内的经济不景气,很多曾经的帝国军人,如今只能靠到处帮人打零工来糊口谋生。
就在野川对未来彷徨无助之际,他遇到了一位正在关东军情报部奉天支部工作的同乡,对方看在大家从一个鸟县出来的份上,把他征调进了情报支部,于是这位曾经的陆军特务曹长,一翻身变成了一个隐蔽特务。
一九年夏天,野川带着简单的行李和一张日元支票,孤身一人来到了上海滩,他在虹口的四川路上开了一家日式饭店,贩售清酒和日式餐点。
饭店的厨子是从上海的日本侨民里雇佣的,清酒则是正宗的日本货色,因为价廉物美,老板待人又特别和气,饭店的生意非常不错。
野川老板对任何顾客都一视同仁,即便进来的是中国客人,他也一律笑脸相迎,于是这家酒店在中国文人聚集的虹口,很快就积累起了不小的人气。只是旁人不知道的是,这家饭店的老板,其实是一名日本军事间谍,这座开在四川东路上的酒店,根本就是一个隐蔽的情报站。
在淞沪会战爆发之前,野川的酒店一直都是日本梅机关与国府内部特务传递情报的秘密联络点。到了三七年,军统在无意中破获了一个替日本陆军工作的间谍小组,野川健太日本间谍的身份,这才终于暴露了出来。不过还未等军统方面出手,就在第二个月,惨烈的淞沪战役爆发了,接下去山河破碎金陵喋血,军统也没那份精力再来找野川的麻烦。
野川那时也厌倦了间谍工作,他索性从军队退役,然后把四川路上的饭店给关了,跑到狄思威路上开了这家奉天屋,一心一意的做起了酒店老板。
前面介绍过了,那时候狄思威路上一堆五花八门的情报机关,随便掉块瓦片都能砸到个把日本的特工间谍,在这里开店没有一点身份背景,显然是不可能安全过关的。野川正好是一个具有“可靠背景”的“自己人”,店又开在慰安所的对面,于是吸引来了大批军警特务人员来光顾,生意可以说异常的兴隆。
野川因此赚到了一大笔财富,同时也积累起了一批关系与人脉,这在如今上海这个地方,有时候比钱财更加重要。
“野川,再去拿几瓶酒来。”前田少将晃着手里的白瓷酒瓶喊到。
“呵!您请稍等,马上就送来。”野川一边恭敬的点头答应,一边把装着烤鸡肉串的盘子放在前田的面前,对在座的客人欠身行礼之后,他拿起送菜的托盘,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房间。
“野川是个可靠的男人,你们应该也跟他很熟了。”前田拿起面前的酒壶,在李士群的杯子里满上了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