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饿死了一千人……
诸部头领心一横,决定跟唐朝人拼了。然后张公谨就带着精锐开始了三州演习,曾经去大草原看看的苏烈更是精神抖擞,觉得自己的官职能不能再提半级,就落契丹人的脑袋上了。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大贺窟哥忍着六部分裂,也硬是小弟们忍了下来,坚决没有朝唐朝动手。
这是一个绝望的冬季,六部分裂之后,四部决定东进去辽河以东,唐朝人不好抢,高句丽人还不好抢吗?高句丽人不好抢,继续抢靺鞨人的行不行?
总之,契丹人的社会实践,在因为寒冷饥饿造成大片死亡之后,不得不换个公司换个环境。
然而继续令人失望的是,大贺窟哥向张公谨不论如何跪地求饶,在露天煤矿这件事情上,张都督变得无比冷血。
别的不知道,但张公谨从张德那里明白一个小数据,那就是,挖煤需要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所以,一个健康强壮的契丹,不是张公谨需要的。也不是朝廷需要的。更不是皇帝陛下需要的。
只有人丁稀少分崩离析的契丹,才是好契丹。
再说了,天灾啊,管我张公谨鸟事?!我也不想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天灾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张公谨坚决执行着既定的策略,大贺窟哥无法,只是嚎哭,大叫“天灭契丹”。
然而这时候,正义使者的师弟出现了。
“粮食,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
张德在漳河码头,给大贺窟哥的使者,上了一杯好茶。好茶解腻,刚才和契丹使者吃了一顿饭,结果使者胃口略大,居然吃掉半只羊,也不怕噎死。
“张公!张公一定要大发慈悲!一定要救救我们!现在,我们已经开始吃羊羔了。连牛犊也吃了。能吃的,都吃了。若是再没有吃的,恐怕要吃人啊——”
从旁陪同的长孙冲冷笑一声,侧着身子在张德旁边小声道:“高句丽乌拙派人传了消息过来,突便部上个月,就有人吃人……”
张德身子一颤,却很快恢复了正常,继续喝着茶,然后道:“现在贵部能拿出多少钱,来买粮食呢?”
使者一愣:“我们没有钱,连兵器都卖给了高句丽人换粮食。”
“这就难办了,你们没有钱,又没有牛羊,在下粮食虽多,却也不是捡来的。”张德转着杯子,目光落在茶杯中的茶叶,悠悠然说了一句,“这样吧,你们再想想,还有什么可以换粮食的,这么大一个族,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
使者呆了半晌,正要呼号,却见张德和长孙冲有说有笑离开了。
三天后,契丹人把他们还没死光的马匹,拿到了檀州北口交易。
一时间,北口竟是无比热闹。除开战马市场,还有一个市场,更是热闹非凡。
“契丹儿,你这双儿女,甚么价钱?”
“儿子粮食五十石,豆米都要。女娃糙米六十石。”
“贵了。”
“我儿子听话!女娃……女娃……”
“贵了。”
张德没有去北口,但长孙冲兴致勃勃地去体验了一会儿什么叫做弱肉强食,什么叫做弱邦无能。
残酷的社会学,让长孙冲沉默了两天后,问张德:“操之,契丹人卖儿卖女,那是因为没了活路。前隋中原,活不下去的人家,亦是卖儿卖女。可见人不分贵贱,只‘求活’罢了。”
老张没说话,指了指道上一面有菜色老汉,他肩头挑担,两头各有一个箩筐,筐内各有一个小童。一边是个小郎,一边是个女娃。
“操之何意?”
长孙冲不解。
张德便骑在马背上,冲那老汉喊道:“老人家,你这担子里的小郎女娃,卖么?”
那老汉看到鲜衣怒马,一愣,旋即露出一个微笑:“卖啊卖啊。”
长孙冲眉头微皱,面露鄙夷。
张德却是不慌不忙:“甚么价?”
“便宜,千两黄金万石米,郎君拿了黄金米粮,俺这双儿女,就给郎君啦。”
长孙冲一听,愣在那里。
那老汉早就收了微笑,面露怒容,只待两个纨绔若是抢人,便要拼了这条老命。岂料张德哈哈一笑,拱手道:“老人家,你这哪里便宜,分明是宝贝在家舍不得卖。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咱们就此别过。”
“操之,这……”
两人骑着马,缓缓前行。半晌,张德才扭头看着长孙冲:“伯舒兄,可见‘求活’?”
长孙冲沉默了一会儿,也是大笑一声:“好你个张操之,吾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