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一声轻叹,“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弊病,都有处于弱势的群体,都有丑恶的事情,都有让人悲伤、让人愤慨的事情……或许本帅一直想要的那个太平盛世根本就不存在吧!”
钟繇和卢伶尽皆默然,这番话,他们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也能感受到李汗青话语间的无奈与失落。
李汗青也稍稍沉默了一下,突然强自一振精神,望向了跪在面前的卢伶,目光灼灼,神色肃然,“可是,即便如此,本帅依旧还要努力,不仅是为了自己心目中的那个太平天下,更是为了给那些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
说着,他突然一声厉喝,“卢伶卢知耀!”
卢伶顿时浑身一颤,伏下身子,以头触地,“罪臣在……”
李汗青又是一声厉喝,“抬起头来看着本帅的眼睛!你说你累,那些在作坊里忙碌的工人就不累?那些盯着烈日和风雨在田间劳作的农夫就不累?那些建作坊、建房舍、修铁轨、修马路的民夫和将士们就不累?那些日夜坚守在关隘上的将士们就不累?那些潜伏到汉中之外的军情处的将士们就不累……”
李汗青一问接一问,问得卢伶神色呆滞、哑口无言,直似被一道道惊雷劈中了一般。
但李汗青依旧在声色俱厉地继续问着,“你说我们已经在汉中站稳了脚跟,已经把汉中建设得欣欣向荣了,就该多为自己和家人想想了!可是,你为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们想过吗?为他们留下来的那些孤儿寡母和父母想过吗?”
说到最后,李汗青静静地望着卢伶,已然面无表情。
而卢伶则是面色死灰,愣怔良久,又颤巍巍地伏下身去,一个头磕到了地上,“罪臣知罪了!罪臣不冤!”
闻言,李汗青神色一松,语气稍缓,“既然你觉得自己不冤,那就先去金水沟磷矿干一个月,如果干得好,再去工程部找何方报道!”
卢伶微微一怔,连忙又是一个头磕到了地上,“多谢大帅开恩……”
事到如今,便是李汗青让他去十年八年的矿,他都不会觉得意外,以他对李汗青的了解自然相信李汗青能干得出这样的事!
然而,李汗青只是让他去金水沟磷矿挖一个月的矿……这明显是在给他重头再来的机会,他如何能不感激?
拜罢,卢伶取下了头上的进贤冠,缓缓起身,双手捧着放到了李汗青面前的书案上,然后才躬着身子缓缓地退出了书房。
见状,一旁的钟繇不禁有些唏嘘,“大帅如此处置确实要比下官预想的更妥当!”
以李汗青的威望要处罚麾下任何一个将领和官员都没人拦得住,卢伶自然不能例外,但是,他最终却让卢伶心服口服、心存感激地接受了处罚……这手段确实让他钟繇钟元长佩服不已。
但李汗青的声音却有些疲惫,“元长……你先代理一下沔阳事务,我会尽快从西山军校第一期学员中挑选一人前来接任,到时候你就去其余各县看看……如果发现有类似作派的官吏,便依卢伶之例处置吧!”
钟繇连忙站起身来,躬身一礼,“是!”
末了,他稍一犹豫,又轻声劝了一句,“时辰已经不早了,大帅也请早些歇息吧!”
他看得出来,李汗青的气色并不好,也知道李汗青刚刚说那番话并未作伪。
李汗青却嘴角一翘,泛起了一丝苦笑,“大帅可不是这么好当的!”
说罢,他一振精神,摆了摆手,“去忙你的事情吧!无须忧心本帅!便是万军丛中本帅也能杀个几进几出,岂会被些琐碎事情累倒?”
刚刚打发走了钟繇,吕布便快步走了进来,“大帅,饭菜已经准备好,是否去饭厅用饭……”
李汗青轻声打断了他,“送到书房里来吧!”
说着,他已经拿起一张白纸铺在了面前,然后又从一旁的笔筒里拿出了铅笔……
自西城一路急赶过来,直忙到现在还没吃上晚饭,他确实有些累了。
可是,再累,该做的事都得继续做!
因为他是汉中之主,是汉中这十余万黄巾军和数十万百姓的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