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多余, 你他妈是不是想找死, 偷农场的大倭瓜, 最甜品种最优良的葡萄, 居然还让小崽子们诬赖场长,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
为了找到偷瓜贼, 生产一队的队长王广海特地成立了专案组。
好嘛, 找来找去, 终于在孙多余家的地窖里找到专家培育出来的优质大倭瓜了。
“哪里嘛,我, 我, 我天天劳动,就没,没偷过瓜。”孙多余着急了。
其实自打孙想男带着闺女搬走,老娘到北京上访, 孙家就剩她一人了,陈丽娜对她挺照顾的, 还送了她好几双自己穿不完的胶鞋, 她凭啥偷生产队的倭瓜呀。
“那你说,你是不是咱们队里最不敬爱场长的人”
“也, 也不是吧。”孙多余敬爱不起场长来,但她觉得, 还有些人比自己更不敬爱场长吧。
“我觉得, 就只有他们老孙家才会不喜欢咱们的陈场长, 咱们把这孙多余给抓起来, 当着群众的面批斗,再踩上一万只脚,就不能叫她坏了我们孙家寨的名声。”社员孙振兴说。
“不行,场长说了,批斗别人的人,终被批斗,队里出了贼,要扭送到矿区公安局严肃处理,不能私下批斗。”王广海是队长,当然比较理智,当时抱着大倭瓜,开着拖拉机,人赃俱货,就往矿区去了。
等王广海和押着孙多余的几个群众走了,孙家寨后面才鬼鬼祟祟的窜出几个人影子来。
也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其中有一个,看个子矮矮的,姓李,名字叫李耶,也不知道谁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大家给他取个诨名,就叫李大耶。
这孩子看着矮矮的,但其实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从小,他就是孙大宝的徒弟,走狗,当然,也是那种天生的坏孩子。还是这农场里的孩子王。
农场里的大倭瓜,确实又大又漂亮,好嘛,他带着孩子们全都偷了来,藏在一处废弃的地窝子里,用来干啥呢
踢破,砸坏,或者就是往墙上砸。
基地种植出来,改良过品种的葡萄,糖份足,抗病虫,是专家们辛辛苦苦嫁接,等了半年多的成果,本来可以拿到乌鲁参展,然后给农场要资金的,他们偷了来,一顿呱叽呱叽吃完。
这不,一看生产队要搜查了,他们怕事情要败露,就把大倭瓜贼赃给了孙多余,他们反而脱险了。
大清早的,这帮孩子就像那流浪的小野狗一样,四处转悠着呢。
一看场长的车进了门,一群孩子就站住了。
一个说“不对呀大耶,你不是说给场长的轮胎扎钉子了,它咋还好好儿开着呢”
另一个也说“可不嘛,我看场长的车胎就没爆过。”
李大耶也觉得奇怪呢,五八年大炼钢铁,所有的铁全缴去炼钢了,所以现在铁稀少的可怜,就一枚铁钉也不好找,他只有几枚钉子还是师傅孙大宝祖传的。
场长的胎咋就没给扎破呢
“你就叫李大爷”
几个孩子正在白杨林子里胡游散转着,就叫个瘦高瘦高,皮肤白白,长的很文气的小家伙给拦住了。
好嘛,白白净净的小少年,个子挺高,瘦的可以,身后还跟着一胖一圆,两个圆乎乎的小崽子,看起来,是很欠揍的仨孩子啊。
把孩子们扔在葡萄田边之后,陈丽娜照例,还是往仓库去了。
今天艳阳高照,当然,周六嘛,也是农场里照便要开民主生活会的一天。
而民主生活会了,就在仓库前的大麦场上来开,大家三三两两坐在碌碡上,或者是蹲在场地里。
要是以往,几位老教授们会给大家讲讲解放前的困难事儿,忆苦思甜,再抱着手风琴唱几首歌,大家一起和拍子,那是真的生活会啊。
现在贺敏来了,形式当然就复杂多了。
“田晋同志,昨晚有人贴了你的大字报,说你身为黑五类,不思悔改,居然还搞浮夸主义的那一套,非但每个月吃着细面,还有奶粉喝,我问你,奶粉哪来的”
“这个,我不方便透露。”
“那你知不知道,喝奶粉是一种极其浮夸,并且资本主义的行为”
头发花白的老专家不说话了。
田晋,正是帮陈丽娜改良各类品种,培育粮食的专家。
因为和聂博钊认识,聂博钊每个月的奶粉票都会补给他。
老教授老了嘛,边疆生活条件又差,有点奶粉喝,补一补他在伊犁时给弄坏了的身体,这不是很好嘛。
但是,这种事情是秘而不宣的,毕竟现在的思想意识就是这个样子,只要给人写了大字报,那么,他就免不了要被群众批评。
“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明天起,奶粉我再也不喝了。”田晋站了起来,摘掉眼镜,就给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贺敏手拿大字报,转头看着四周的社员,以及队长们,扬了扬两只手,就说“现在该大家踊跃发言了,该批评批评,该指导指导,大家怎么不说话呢”
因为没人说话,他清了清嗓音,就说“这样吧,只说不喝奶粉,可没有达到认识错误的目的,咱们农场也有牛棚嘛,领袖说的对,形式不能丢,今晚开始,田老就搬到牛棚里去住吧。”
“贺书记,田老的奶粉是我给的,怎么,有问题吗”陈丽娜正好走过来,接上话头就问说。
“陈场长,你应该知道田老的成份,也该知道,像他这样的知识分子们,现在需要的是改造,需要的是再教育。”
“是的,他是需要接受教育,所以他一直在苦心给咱们农场研究并改良基因,改变种苗,争取代罪立功,那我问你贺书记,没有好的身体,他怎么可能带罪立功”
“奋斗在前线的边防战士们都没有奶粉喝,他一个黑五类喝奶粉,就是他不对,那怕是陈场长的奶粉也不行。”
“贺书记,我觉得一个老人喝点儿奶粉没啥大错吧”这时候,人群中安娜就高高喊了一声。
立刻便有人附和说“是啊,几十斤的大倭瓜,咱们生来就没见过,人家田老一嫁接就出来了,这样的人身体不好,要真给病没了,咱上那找那么大的倭瓜去”
“还有葡萄,接的又大又好又甜,别看我啊,我没偷吃,我就是闻着都甜,就算场长不给奶粉,我给他买奶粉。吃奶要想娘,吃饭要想爹,吃水不忘挖井人,就这么回事儿。”
好嘛,贺敏本来是想把气氛搞起来,大大的在农场搞一番思想运动,结果没想到这农场里的人,居然思想都这么的,不积极
气的甩了大字报,他说“陈场长,你们这农场的觉悟,可是大大的有问题。”
“贺书记,你管思想,我只管劳动,我只知道,现在已经要开始采摘棉花了,同志们,既然会开完了,现在下田,摘棉花。”
呼啦啦的,连社员带知青,套袖套的套袖套,戴帽子的戴帽子,提上土布袋,瞬间就走了个空,把目瞪口呆的贺敏,给晾在当场。
“场长,我觉得贺书记的行为做法很讨厌,他好端端儿的,干嘛要开什么批斗大会,他不是说自己很尊重知识的吗”安娜小跑两步,跟上陈丽娜,问说。
陈丽娜冷笑“他尊重的,是漂亮的,年青的,像你们一样富有活力的知青,而这些专家教授在他看来,就是踩着上升的途径,当然要斗。”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天天就让他在农场瞎指挥”
“想要爬的高,小心摔断腿,放心,让他先跳着吧,我们要从矿区要钱买设备,正好可以借助他给矿区提要求,等到时候他敢动我们这些专家教授”
剩下半句话,陈丽娜没说,毕竟只要贺敏没走,她就不能在知青们面前夸口不是。
蔚然一片雪白的棉花田,眼看就要到采棉的季节了。
采棉花,比起收麦子来,那可真是个苦差事。
首先,等棉花能够采摘的时候,棉株的枝叶都已经干了,所以,刺非常的扎手,再,棉花就絮子,钻到衣服里,那叫一个痒的抓狂。
当初不论刘解放,还是孙转男任场长的时候,都不给知青和社员们配备手套,护袖这种防止她们的手被划伤的保护工具。
到了陈丽娜这儿,不是正好有孙想男贪污下来,准备要弄回家的三百六十尺土布嘛,好嘛,她把这笔财产也就顺势没报上去,然后全部做成了手套和护袖。
这时候大家戴上手套,戴上护袖,就可以得到很好的保护了。